第1章 治疗师的自体运用

这是5月13日，周一的早上。我在办公室里为及时个来访者做准备——一个寡妇和她的两个孩子，她们估计不能在早上7:40准时到了。我看了下这周的安排表，发现今天上午的安排还有1个小时的空闲时间，上午8:30有新个案——一对夫妇，周三也有新个案。我提醒自己记得带3个孩子去看牙科、眼科，而我先生周四周五要出差。昨天是"母亲节"，我好想念远方的妈妈。当然我也已经是别人的妈妈了，所以昨天也是我的节日。我得为婆婆还有一大家子准备早中饭。当我知道妈妈不能过来和我们一起过节后，我的内心觉得非常失落，而这是我一直盼望的。但不管怎样，"母亲节"那天我还是过得很愉快的，阳光很好，下午表兄弟们一起游泳逗趣，大家很开心。

今天是周一，我度过了一个轻松的周末，其中有日常家庭生活的起起落落。我很喜欢自己的新房——一间绿黑相间的房子。我对今天自己的发型很满意，但希望还有时间再修下指甲。我对先生有些生气，因为每次说他衣服搭配不当的时候，他总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也很意外他居然没有在"母亲节"那天回来看婆婆。管家生病了，我的一个好朋友今天晚一些要做一个结肠镜检查，我很担心他们。办公室里有些冷，我已经把这周的工作安排都准备好了。我把大脑清空后，有些昏昏欲睡的瑟尔伏一家到咨询室来了。

孩子们在桌子上画画。这几个月来，她们常挤在妈妈旁边的沙发上，转而一起抱怨或支持妈妈。她们让我想起瑞士的一个天气预报节目，随着气压指数的变化，一会儿是阴阴的小人儿，一会儿又是阳光快乐的小人儿，反之亦然。现在的家庭格局有些不一样，我喜欢看她们趴在桌子上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利兹和露丝抱怨，当妈妈工作到很晚才回家时，她们是多么想念她。而妈妈则说她要加班到很晚，这样才有空余的时间带孩子们去佐治亚州参加表兄弟的成人典礼。那次，大家都玩得很开心，但是表兄弟们却不带利兹一起玩。利兹受伤了，她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这让我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表兄弟们在一起玩，但同样也不那么乐意带最小的那个孩子玩，这很常见。她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因为她是年龄最小的那个孩子。我能够想象得出他们的那个成人典礼。我们的讨论很自然地转移到了瑟尔伏女士身上，她感觉自己被家人排斥。她说自己总被挑剔，也没人管她，因为她太聪明了，总能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也太喜欢在父母身上挑刺了。她在东北上大学时，学费是自己解决的。当她还很年轻时，丈夫生病去世，她具备的自力更生的能力，帮助她熬过那段日子并保持相对好的生活状态，这与南部的价值观念是相违背的。而她对治疗很热衷，正好也借此表达她对父母生活方式的批判。

我发现自己在两个层面与她产生了共鸣。作为家里较大的孩子，我是父母听到的及时个不一样的声音，我总会有和他们不一致的观点。我选择医学，他们并不反对，但选择医学中的精神病学在苏格兰则被认为是一场灾难，他们在意识层面可能还能接受，但在潜意识层面觉得这几乎就是巫术。5月12日"母亲节"的时候，我没有和妈妈呆在一起，但是至少5月13日的时候，我不会担心遇到不吉利的事情，比如打翻盐、走在梯子下面看到黑猫或者戴绿帽。我会担心有人去世，但并不是因为是在5月13日。我也同样是家里较大的女儿，现在为人母，我能感受到自己失去了曾经在家里的那种引人注目的感觉，我要重新为自己在新的家庭里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她的想法也有和我不一样的地方。她觉得我对现实的建构是心理式的，是受了心理学影响的。而她将选择怎么样的工作呢？她会住在哪里？

有些地方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瑟尔伏家庭会排斥这个聪明而有成就的女性，就像有时我也不理解为什么当我和家人想法、做法不一致时，他们会受伤。当然，这是因为我和瑟尔伏女士都让各自的家人感觉不舒服。我们否定了他们的价值观、地位以及想更亲近的愿望。也许我并不想被她伤害、指责，就像我的家人因为我做出的选择而受伤一样。我到底该怎样让自己感受到成人典礼时，她父母和兄弟姐妹们对她的感受呢？

和往常出现的情况一样，孩子们的游戏帮助了我们。利兹画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巫婆，长着长长的指甲。她的姐姐露丝给这些指甲涂上了大红色，并且还将指甲尾部进行粗暴地处理，这样指甲看起来参差不齐并且很锋利，就像是动物的爪子。利兹在画上签名并为画作起了个名字，叫"好巫婆"(Good Which，译者注：孩子在这里有一个笔误，本来应该是Good Witch，但是witch写成了which，which的意思是"哪一个")(图1-1)。当我问起这幅画的时候，利兹的回答很含糊不清。她的母亲和姐姐则继续在谈论着什么。我感觉自己被推开。她们现在是不是不愿听我继续说，对我即将要说出的话会有阻抗？那我到底该继续说还是就随她们呢？想着这些的时候，我低头看自己的手，猛然注意到了自己很久没有修剪过的指甲。指甲已经太长了，并且尾部的红色指甲油已经磨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