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叱咤则风云变色

10月10日，离朝鲜战争爆发三个多月，离美军成功登陆仁川半个多月。当天美军已越过三八线(朝韩临时分界线，以北纬38度为界)，进入朝鲜北部。据的机要秘书康一民回忆，就在同24小时，秘密访苏的、一行在斯大林位于黑海边的修养所，与斯大林进行了会谈。

由于苏联也不愿意冒和美国直接交战的风险，斯大林估计，朝鲜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至多只能维持一周，与其让朝鲜进行无望的抵抗，还不如早点主动撤退为好。这时，插话说，朝鲜境内多山多森林，朝军可以继续留在朝鲜，凭借山沟森林与美军进行长期的游击战。

所遵循的只是中国经验。斯大林很清楚美朝两军的实力对比，所以他对的建议不感兴趣，不过他说，如果中国还愿意出动一定数量的兵力，苏联将会提供武器装备。

会谈的结果，是斯大林让中国立即转告朝鲜，要金日成不失时机地早日做好撤退准备。

第二天，访苏代表飞返莫斯科。康一民收到了刚刚发来的电报。康一民看完后用双手抱着头，一言未发地坐到了沙发上。

担任翻译的师哲看完电报也大吃一惊，急忙转身向报告。不相信电报内容，认为他可能看错了。

康一民、师哲都没有看错，电报中的内容与他们几个小时前与斯大林谈话的要旨相反。因为电文的及时句就是：“你们走后，我们继续开会，政治局同志多数人主张出兵。”

不服老

事实是，在、离京后，做了政治局委员们的工作。当时在中共党内的威望极高，既然他下了决心，其他人自然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出兵援朝需要有声望卓著、具有出众指挥才能且战绩彪炳的方面军大将挂帅。当时具备这一条件的人选并不多，主要集中在、、粟裕等几个人身上。

粟裕原先的知名度不高，在军内的地位也只与陈赓相仿，但是他在解放战争特别是淮海战役中的出色指挥，令其一跃进入了国内的顶尖名将行列。据说在考虑挂帅问题时，及时个想到的就是粟裕，粟裕也已接受下来，不过他当时正在生病，难以正常理事，经疗养暂时也无好转迹象，只得另择他人。

首批入朝志愿军系由东北边防军改编，全部出自于的四野，按道理由挂帅是最合适的。不用，按照聂荣臻的说法，是自己害怕了，“托词有病，硬是不肯去”。聂荣臻与有多年共事的经历，他说他那时也感到奇怪得很，因为从来没有看到过会害怕到这个程度。

当然这应该主要指的是未去苏联之前。当时他和绝大多数政治局委员的态度是一致的，就是都对出兵持保留态度。“”中，被关押的也曾回忆道：“他()对抗美援朝不满，说中国和美国物资差别太大，不能打。”

不过在拍板援朝之后，再说“托词有病”不肯去朝鲜，就只能是见仁见智的事了，毕竟的身体确实不好，密访苏联结束后，即留在了苏联进行疗养。

当年52岁，比、粟裕的岁数都要大得多，可以称得上是一员老将。难得的是他虽然同样身经百战，且多次濒临险境，但身体却一直硬朗得很，平时除了一点轻微的胃病，有点痔疮外，什么病都没有，连感冒也很少。他经常说，防病好的方子是劳动和锻炼，治病好的方子是多喝水。

从战将类型上来说，林、粟皆属谋战派，考虑一场仗能不能打，怎么打，都要翻来覆去地想很多遍。是勇战派风格，指挥作战时更为大刀阔斧，一往无前，换句话说，也就是各种各样的顾虑要相对少一些。

在延安时，曾有一名外国记者对说：“美国在日本的广岛、长崎投下的两颗原子弹，威力简直是毁灭性的，给日本造成的损失太可怕了，实在无法形容。你听说了吗？”

以极其轻蔑的口气反问道：“有这桩事吗？不知道！”

记者没有领会的意思，他惊讶起来：“哎呀呀，你怎么这样闭塞，这样无知，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微笑着说：“不是我无知，而是你太愚蠢了。你的愚蠢，才是我真的不知道，甚至是没有料想到的……”

从西安急召入京，就是想让这位胆量奇大、无所畏惧的绝世勇将来指挥志愿军。

尽管主观上并不惧怕美国人的原子弹，但战争毕竟不是儿戏，顾虑少也不等于就没顾虑。战场之上，即便是所谓的常胜将军，打过的胜仗和败仗也往往是一样多，因此在最终决定取舍之前，一个真正具备战争阅历的将领是决不会让“战”这个字轻易出口的。

起先在参加政治局会议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是的一段话让他很受触动。在肯定众人所说的困难后，讲了这样一段话：“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别人处于国家危急时刻，我们站在旁边看，不论怎样说，心里也难过。”

住在北京饭店。当天晚上他怎么也睡不着，开始以为是睡沙发床不习惯的缘故，于是又搬到地毯上睡，可还是睡不着。的那段话，被他反复念了几十遍。

看到在会上没有发言，第二天上午，将其专程约到自己的办公室，再次阐述了自己援朝作战的决心，并且用探询的口气说：“我们的意见，这担子，还得你来挑。你思想上没这个准备吧？”

沉默了片刻，说：“我服从中央的决定。”

听后显然松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下午，中央政治局继续开会。做了发言：“出兵援朝是必要的，打烂了，等于解放战争晚胜利几年。如果让美军摆在鸭绿江和台湾，它要发动战争，随时都可以找到借口。”

散会后，有人跟打趣：“看来你还不服老哟！”

我现在真正成了光杆司令

在给志愿军师以上干部作动员报告时，说了一句让人印象特别深刻，也记得最牢的话：“大将不在，廖化当先。我本事不大，确实是廖化当先锋啰。”

除了谦称“廖化”外，还说：“我们的敌人不是宋襄公，他们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等我们摆好了阵势才来打我们。他们是机械化，前进的速度是很快的，我们必须抢时间！”

为了解朝鲜战场的真实状况，同时与金日成会面，他决定在部队到达之前，自己首先进入朝鲜。10月19日傍晚，从安东出发，乘坐一辆苏制军用吉普，穿过鸭绿江铁桥，踏上了朝鲜国土。

走了没多远，他突然命令司机在一座小山冈上停车。下车后，他一言不发，默默地朝铁桥以北的祖国方向凝视了片刻，接着才又重新坐进车内，挥一下手，让司机继续朝南开。

吉普车顺着公路飞驰。公路两旁到处都是浓烟烈火和逃难的人群，以及被飞机击毁的汽车、牛车，显示朝鲜面临的局势已十分危急。看到这些情景，坐在前排座上的皱着眉头骂了一句：“娘卖皮。”

与朝方一接洽，才知道现实情况比想象中更加严重：当天平壤已经丢失，可是敌情到底怎样，朝军究竟又到了何种状况，对方也说不清楚。

感慨地对身边参谋说：“我带兵打仗几十年，还没有遇到过像今天这样既不明敌情，又不明友情和地形的被动情况。”

在进入朝鲜的同24小时晚上，志愿军的先头部队已开始按计划分三批秘密渡过鸭绿江。最初的意图是让志愿军抢占平壤到元山的防线，但是按照现在这种情况，已不可能再进入原定防御地区。于是他通知部队做好打遭遇战，甚至用运动战的老办法歼敌的准备。

10月21日上午，与金日成在一座叫作大洞的村庄进行了首次会晤。会晤时，大批敌机掠空而过，隆隆的炮声由远及近，觉得有些不妙，就问金日成，敌军到了哪里。金日成回答：“还在德川附近，离此约两百里。”

实际金日成未带电台，根本不了解前线的近期进展。自己则因为急于同金日成见面，行色匆匆，原来跟在吉普车后面的电台车也掉了队。在上不通中央、下不联部队的情况下，他急得在茅屋内一个劲地踱来踱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后来干脆跑到房后小山头上去瞭望，希望能看到志愿军的先头部队，可是眼前除了逃难人群，一个志愿军也没能看到。他只好重新回到屋内，气呼呼地坐在土坑上说：“我现在真正成了光杆司令了！”

当时还不知道，他和金日成所处境遇有多么惊险。敌军其实并不在德川附近，而是已进至大洞东北方向的桧木洞，其先头部队甚至绕到了大洞后面去了。幸运的是，两位首脑身边都只有几个参谋和警卫员，人少目标小，飞机和大部队都对他们不甚注意，这才得以避免了束手就擒的厄运。

下午，电台车终于赶到大洞。跑到电台旁，看着电报员发出了他自入朝以来给的及时封急电。

以后两天，位于大洞的志愿军指挥所内，除了已经离去的金日成外，只有、一个参谋、两个警卫员和几名电台人员，再加上朝鲜代表带来的一个十余人的警卫班。

10月23日，东南温井方向炮声隆隆，而且由远渐近，情况变得更危险了，可是仍然没有见到他想见的志愿军。

志愿军跨过鸭绿江之后，部队大多采取夜间徒步行军的方式，晚上即便要走，也尽量避开大路。这在有效地遮掩部队行动痕迹的同时，也使得各部不可能如预想中那么快到达目的地。

傍晚，志愿军四十军一一八师终于前进至大洞。事前为了保障战役发起的突然性，军、师都按规定关闭了电台，所有命令或报告皆由步骑兵通信员送达，因此他们不明敌情、地形，更不知道怎么打仗，指挥员都非常着急。

师长邓岳在乘吉普车前进时，突然发现山沟内的几间茅草屋周围有朝军士兵站岗。正要上前打听情况，一直在屋外瞭望的中方参谋首先看到了他们，便急忙领着他们去见。

看到邓岳等人后非常激动，紧紧握着他们的手说：“你们率部队来到这里太好了，太好了。”又问，“吃饭没有？”一边说，还一边亲自给他们让座、倒水。

邓岳是红小鬼出身，抗战时期他在太行山区常常能见到。当年的八路军副总司令以严肃闻名，在邓岳的印象中，几乎总是板着面孔，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令人望而生畏。

极为难得的兴奋和热情，反而让邓岳等人局促不安起来，他们不仅谎称已吃过了饭，而且连白开水都没有喝。

言归正传，邓岳担心地问道：“彭总，敌人疯狂冒进，您在这里是否太靠前，太危险了？”

“你们来了，我还危险什么！”挥了挥手，像赶开了讨厌的苍蝇，“你们四十军是先头部队，要打头阵。”

邓岳请做出指示，他们应往哪个方向作战为好。遂命令一一八师在温井以北占领有利地形，然后用口袋阵对敌军进行伏击，以便掩护主力部队集结展开。

困守大洞的这几天让老彭憋了一肚子的火，他告诉邓岳要在伏击战中“猛冲猛打，狠狠杀一下敌人的气焰”。

10月25日，南朝鲜军一支美式装备的先头部队由温井北进，正好一头闯入了一一八师在两水洞所设的口袋阵。一一八师拦头、截尾、斩腰，在不到两个小时内，就将敌军予以全部解决。这是志愿军出国后打的及时仗，以后便被定为志愿军抗美援朝的纪念日。

南朝鲜军对此没有任何准备，称一一八师“就像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而志愿军“凶猛的近战”也令他们感到惊讶不已。

不过两水洞伏击战并没有能够引起麦克阿瑟的重视，因为他根本不相信中国军队会入朝参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