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中国有名的日本人”加藤嘉一带着迷失的状态,离开了熟悉的中国,奔向15岁起就暗恋的美国。本书是他在美访学三年的总结,在跑步中观察、于行走中思考,从哈佛大学到约翰霍普金斯大学SAIS,从波士顿到华盛顿,作者采访了美国政治、经济、学术界的诸多重要人物,广泛接触美国各阶层的普通公民,着重关注美国社会和美国人的生活本身,分别介绍了美国的国民性与价值观、城市与地域、国家与个人、教育与大学、民主与爱国、智库与决策、大选与政治,以“第三眼”的身份将一个开放、多元、立体的美国展现在中国读者面前。在发现美国的同时,作者不断反观中国和日本,这种跨越国家、种族、文化的对比与碰撞,让本书具有了更加独特的魅力。
一个人日本人用汉语向中国读者介绍他眼中的美国,这本身就很有意思;而且作者又是加藤嘉一这个 “中国非常有名的日本人”。这位眼光独特的观察家,从国际关系的视角分析中美关系——新型大国关系,以“第三眼”的身份向中国读者介绍我们“看不透”的美国社会。书中介绍的美国学者、政治观察家对当代中国崛起、中国走向何方的看法,真真能让你我有点儿吃惊。
加藤嘉一,1984年生于日本伊豆,2003年4月“非典”高峰时来到中国。曾在中国学习、生活近十年,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毕业。中文专著有《中国,我误解你了吗?》《中国的逻辑》《日本的逻辑》《我在中国的那些日子》等。2012年7月,加藤嘉一离开了求学和生活了近十年的中国,前往美国哈佛大学访学,担任肯尼迪学院Rajawali基金东亚学会的听讲生。
引子 为何赴美
第1 章 查尔斯河畔
第2 章 哈佛大学
第3 章 战略家
第4 章 中国
第5 章 傅高义和福山
第6 章 华盛顿
第7 章 大选
第8 章 民主
第9 章 爱国
第10 章 哈德逊
第11 章 迈阿密
第12 章 “美国人”
尾声 发现“无用”的自己
附录1 在美国,思考中国与世界
附录2 特朗普来了
后记 没有退路,只能向上爬
引子 为何赴美
现在,我已经离开美国,结束了为期三年的访学生活,回到了中国。作为本书的开场白,我就写写为什么要奔往美国,那段仅属于我的、微不足道的历史吧。
我从小喜欢看世界地图,与跑步一样,也是我的爱好。日本的孩子们深受“文武两道”这一儒家精神的熏陶,对我来说,看图是文,跑步是武。一边看地图,一边搜寻美洲大陆在哪里、非洲大陆在哪里;疑惑亚洲和欧洲的分界线在哪里,思考为什么非洲大陆以黑人为主,而在我所生活的日本除了“外国人”以外多是黄种人……世界地图就像一面镜子,照见了我和世界的关系。
不过,也有无可奈何的成分。
我出生在日本伊豆半岛的农村,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外国以及外国的文化。我们平时在家里也吃汉堡、意大利面、咖喱饭、麻婆豆腐,但我们基本不把它们看作“外国菜”,更多视为“家常菜”。日本人一向或积极或被动地吸收来自海外的制度、技术、文化,但吸收的过程并不是以中央政府宣布战略、动员资源等方式让国民产生强烈的意愿,而是自然而然、自下而上、潜移默化的。所以,在当今的日本社会,无论是制度文化、经营模式、生活方式、价值观念等,许多都是从海外进口的,可一旦被日本社会吸收之后,我们就很少有意地去识别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他者的。
初中三年级的时候(1999 年),我终于有机会出国了。对于从小拿着世界地图想象国际格局、渴望出国游学的我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当时我参加了学校的毕业旅行,去澳大利亚待了两周,有10 天是住在布里斯本的寄宿家庭(Home Stay),3天在悉尼住酒店。那是一次让我彻底开阔眼界,进一步产生出国游学冲动的旅行。回到日本后,我下定决心:尽早出国,越早越好。可能与及时次访问的国家是澳大利亚有关,我后来特别想去“白人支配的社会”,算是一种盲目的崇洋媚外吧,现在想来觉得有些惭愧,我(或许也是因为深受日本“主流”社会舆论的影响)无意中把外国理解为西方,外国人理解为白种人,而忽略了其他国家、社会、人种的存在与奋斗。
这一切充分表明当年我在价值观上的盲目性和观念上的局限性。由于我本人的能力和家庭的条件有限,高中毕业后我无法到心目中的“外国”留学。后来,我说服了自己:到一个与众不同的正
在崛起的又不需要花很多钱的国家留学。先这样吧。再加上我高中时的梦想是到联合国工作,当“国际公务员”,所以好就是到能学习联合国通用语言——英语、法语、西班牙语、俄语、阿拉伯语和
汉语的国家。于是,我选择了中国,奔往北京。在此过程中的故事,我曾在其他中文书刊以及中国记者采访我的视频或文字里阐述过,就不重复了。不得不承认的是,当年我选择中国,前往北京是比较
被动的,甚至不是心甘情愿的。
以上这些铺垫,为的是表达一种心境。我至少从15 岁起,心里就始终暗恋着一个国家:美国。
来到中国之后,我比较快速地适应了中国的生活,从改革开放中的中国社会,以及活在当下的中国人身上学到了许多,也受到了很深的刺激。回忆过去,我毫不犹豫地认为,当时选择中国是正确的。但同时心里仍始终惦记着美国,毕竟暗恋过,难以放下。本科毕业之际,我曾想过要不要申请美国的研究生,但由于那时正是我与中国公共舆论联系密切的时期,就决定暂时留下来,一边在中国读研究生,一边继续深化自己与中国公共舆论之间的联系,尽可能地向它们发声。
研究生毕业时,我也想过要不要申请美国的研究生,但由于那时正是我与中国公共舆论联系的“高峰”时期,就决定再次暂时留下来,谋求进一步深化与中国公共舆论之间的关系。
2011 年下半年,我开始为次年的安排做准备。一个是到上海复旦大学讲学,另一个是到美国哈佛大学访学。先确定的是后者,至于前者,到了2012 年才正式定下来。2012 年2 月到7 月,我有幸在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担任讲座学者,负责“跨文化传播”这门课程。在上海待了一个学期,2012 年8 月前往美国。对我来说,离开北京,赴任上海时能够确定半年后前往美国是令人欣慰的。
就这样,我终于有机会实现自己小时候的梦想了。虽然比我想象得晚了一些,赴美时我已满28 岁,与理想的境况比,迟了10 年时间。不过,没关系,毕竟可以去了。前方是自幼就梦想的桃花源,甚至乌托邦。珍惜吧,少年。
从离任复旦新闻学院到前往美国,中间有1 个多月的时间。那段时间,我先回了一趟北京,整理了书房的东西(毕竟生活了9 年的城市,许多有形无形的东西需要收拾和整理),然后回日本办签证等手续。
回到家乡伊豆,我开始思索到美国以后,自己应该抱着什么样的目标和状态面对每24小时。我总结了三点:其一,好好了解美国社会。美国是传说中的超级大国,也是世界上最发达的社会,不去了解美国(不管了解的程度如何),我这一辈子恐怕是不完整的,极端一点说,甚至是白活了。况且,我是在日美结盟的框架内成长起来的一代,日美同盟是日本社会、日本国民能够平安过日子的大前提,因此,不去了解美国,作为一个日本人是不合格的。
其二,好好了解美国学者,尤其是研究中国问题、东亚问题的相关人士如何看待中国。在中国学习生活了9 年半,我已经把观察中国、思考中国、表达中国当作一辈子要从事的事业。那时候的我已经下决心坚持中文写作。那么,美国的学者、专家、战略家们如何看待中国,对我来说无疑是一门必须花工夫去了解的必修课。
其三,好好探索我的祖国——日本在中美“两强”时代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发挥什么样的作用。我大学期间学习的是国际关系,这是我理想中的专业,如前所述,我从小就喜欢翻看世界地图,想象国际关系。以爱好为专业,让我感到很欣慰,很幸福。那么,这第三点也是我学习国际关系的延伸部分。我是一个日本人,不管在什么地方,以什么身份,观察美国也好,反观中国也罢,“祖国视角”必须是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
抱着这三点目标,带着一个大箱子和一个运动包,我到了成田机场。忽然想起,9 年半以前,18 岁的我及时次前往北京,也是从成田机场出发的。那时,父亲开车,与母亲、弟弟、妹妹一起为我送
行。记得那时候,路上堵车,时间很赶。我带着一个大箱子、一个大运动包,还有一个普通包。办登机手续时才发现我的行李太多了,两个大的不能托运,只能带上一个小的,竟然还超重了。我跟家人们恐慌了好一阵子,商量过后,最终听取了机场工作人员的建议,把大运动包邮寄到北京大学留学生办公室,收件人姓名是随便写的。幸运的是,我的包裹平安抵达北大留办。
寄完包裹,把箱子托运完,拿到中国东方航空公司的登机牌,在出发厅,与家人告别,一个人出境。坐上飞机,开始读离别时母亲递给我的一封信,我哭了。
将近10 年过去了,如今再次远行。我很自然地从东京坐上电车到成田机场,没迷路。怎么走,我很清楚。赴美签证早已办好,不犹豫,也没有不安。冷静办好登机手续,托运了一个大箱子,手里拿着一个运动包。出境,坐上达美航空公司(Delta Airline)的航班。父亲已经不在了,家人也没来送我。我一个人,心态格外平静,这一次,没有信,也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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