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杜鹃花

杜鹃花语：我永远属于你，如果你是一个内心纯真无邪的人，才会在山间水畔寻觅到我，以最喜悦的表情告诉你的爱人，我是怎样灿烂地开着，欢喜地开着，自由地开着，深沉地爱着。

(节选)

视网膜色素变性，是我此生最怕听到的几个字了。

外面很晴朗，猛然走出来觉得有些刺眼，我眯缝起眼睛，对小诺说：“我们该去哪里呢？回家，还是走走？”她说还早，就随便走走吧。突然天空就撒下雨滴来，太阳雨，明明就是晴天，就这么下起了雨，还越下越大，这就是昆明，夏天的昆明，雨季的昆明，我戴上漂亮的点缀了两朵波斯菊的草帽，小诺撑着伞，和我走进雨里，路旁的花草在雨里更加娇艳美丽了，整个城市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花园，但是下一次来我可能就看不到它们了，我悲从中来，仰起脸，看着天，“哇”一声我哭出来了，一年了，整整一年了，蓄积了一年的眼泪啊！老天，你不公，你不公啊，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折磨我，惩罚我！明明是晴朗的，你偏要下这雨，让人误以为你弄错了时间，弄错了地点，都弄错了，应该是想吹一阵风的，吹过了就过了，也许是想送一朵云来的，也弄错了。昆明冬天的云朵儿太少了，雨水也太少了，应该放在冬天里，想是云就飘着，想是雨就飞着！

明明我是看得见的，你偏要用这雨挡住，你明明知道我的视野很窄，看不宽广，你明明知道我的视力很近，看不了多远，你明明知道我没有余光，偏要用这雨把我包裹起来，让我看不清楚这个世界！老天，你这是在欺负我，欺负我啊！我看不见了你有什么好的，天亮了，我不知道，黄昏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走路，怎么做饭，怎么看书，怎么画画，我怎么带孩子？你太残忍了，太无情了，太冷酷了吧！

我泪水长流，泣不成声，小诺用伞把我遮住，我推开她，我要淋雨，我要问天，我要抗议！我要向老天爷控诉！我要表达我的愤怒，表达我的不满，我承受不住了，我要释放，我要爆发，我要可怜我自己！她只好把雨伞收了，跟我一起淋雨，一起哭，我抓着她窄窄的肩膀，靠着她的胸口哭，那里有一颗心在跳，那里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我。

她说：“哭出来就好了，哭吧，回去就不能哭了，你有那么多的亲人朋友，重要的是现在有了小然，你要带好他。”是啊，为一个人活着，只是一个人就够了，小然，我的孩子，你是妈妈活着的全部意义，生命中每一个人都重要，你最重要，因为你还小，你需要妈妈！回去就不能哭了，对啊，回去不能哭，有些事情只能讲给朋友听，只能让朋友知道，只能在朋友面前哭，我有小诺，这就够了。

我擦干眼泪，雨也很快停了，太阳明亮亮地照着，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所有的疾病也是这样就好了。

我深深地舒了出一口气，心里轻松多了，我说：“走吧，小诺，买东西去，给家里人买礼物去。”她就携了我的手走着，走向那些琳琅满目的小商店。

给爸爸买了一个傣家竹筒酒，妈妈和周凯是一人一件衣服，小然的是一对葫芦。

我说：“小诺，你怎么什么也没有买呀？”她说：“我出来旅游，从来不给他们带礼物，来的时候是为了放下很多东西，所以回去的时候除了好心情啥也不想带回去，想要啊，呵呵，就自己来拿。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啊？”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她又说：“我的确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没有去想别人，我自己也不买什么的，今天看你在买，给每一个人买，也触动了我，以后是不是也应该给家里人买一点点，意思一下呢？走，我得去给滴滴买个啥！”我笑了，随心吧。

又一个下午，小诺带我去看了中医，中医认为我是眼底有淤积，血液不通畅造成的视物不清，所以要用中药清除身体里的淤积，达到清肝明目的效果，听起来很有道理，肝主目，是这个理，吃了看看吧。

所以我带给自己的礼物是一大包中草药，那是一点点希望，是夜空里的一点点星光。

昆明，对不起，我把眼泪留给了你，把微笑留给了自己。

六 茉莉花

茉莉花语：有人说我对人亲切温良，可我的微不足道你却看见了，懂得了，我以淡淡的绿色表达我对世界和你的喜爱之情，伴着茶香向你倾诉，关心你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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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海涛是一本缺了几页的百科全书，懂的太多了，不仅仅会画画，你问他啥，他都能跟你说出个一二三来，很有意思，黄小诺说我正好是海涛缺的那几页，不知道这话是夸我还是贬我。不过能跟海涛扯上点关系，我是很乐意的。海涛给我的感觉就是知识丰富，也可以说是博学多才，不过有时候他在别人眼里木讷了一点，比如林岚就觉得跟他说不上话，问他一个问题，半天没有回答你的意思，林岚是个急性子，等不到答案转身就走了，等她走了好一会儿，海涛才抬起头来说：“这个问题嘛，呵呵是这么回事……呀，她怎么走了呀？我想好了还没有说呢。”弄得人哭笑不得。其实海涛很有思想，就是语速慢点，好多人对他没有耐心，而我和小诺却有，所以我们经常能听他讲故事，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就会从他那里得到很多观点和快乐。

他曾经跟我说过关于他遇鬼的事，让我想想就想笑。他说世上本没有鬼，说的人多了，便就有了鬼。从前他住在一个县城，家就在某医院里，有24小时傍晚放学回家，拐过昏暗的墙脚，一个黑影立在那里，黑影缓缓回头，他定睛看时，头皮那里响了一个炸雷，整个人定住，不能挪动，是人？是鬼？是妖？是怪？一张干皱而苍老的皮，蒙在一个骷髅上，头发长而凌乱，在风中颤抖，突然，黑影伸出两只爪子，手指像许多打了结的枯藤，指甲壳足有一两寸长，漆黑而尖利，嘴里还伴有咕噜咕噜含混不清的声响，“有吃的吗？”那鬼沙哑地问。要猛向海涛扑过去的架势，他头皮处又一个炸雷，背上“唰”一股凉气从后颈处飞出去，他用残存的一点勇气跑回了家。一进门，就说：“爸！我遇到鬼了！”缓过神来，他简单描述了一下那个鬼的样子，鼻尖上渗出了汗，他爸温和的笑笑说：“是她呀，都吓倒好几个人了。别怕别怕，她是个五保户，没有去处，政府把她暂时安置在医院里。”啊，虚惊一场，原来如此。我和小诺听得很入神，本来很紧张，一下子听到这个结果就笑了出来，松了一口气，我连忙说，我怀孕的时候就碰到过鬼，色鬼，我就给海涛讲了一遍，大家又一阵笑。他说他还有，要听不，我们说要，他又接着讲下去。

“有人说，夜路走多了，总要碰到鬼，”海涛说，“早上看错钟起早了，也会碰到鬼！”他就碰到过一回，那天把凌晨4点看成了5点，早早的就去医院的小径上锻炼身体，觉得天特别黑，四周特别静，跑了好几圈了，天还没亮，正纳闷呢？突然间迎面看见一个大头鬼，头大如牛，牛角冲天，身体扭曲，脚步迂回前行，一手拎一个镏金大锤，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由于恐惧海涛定在原地纹丝不动，本想等他当头一锤打死自己算了，心想总比吓死的好，却没想到当鬼和他面对面时，猛然的尖声怪叫，转身就逃，逃跑之时还丢弃了那两个镏金大锤，滚在地上哐哐作响。海涛缓了缓劲，定了定神，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家，对家人说：“我今天又遇到鬼了！”家里人直笑他胆小，说：“又昏头昏脑起早了吧，呵呵鬼故事听多了吧！”他吓坏了，也没怎么解释，到中午的时候，医院宿舍就传开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早上看错时间的大妹去挑水，在灌木丛旁撞到了一个大眼鬼，眼珠子有200瓦灯泡那么大，那么亮，“妈呀，她看见的不会是我吧？我从小就戴眼镜，她看到的一定是我反光的镜片喽！呵呵我居然也做了一回鬼！”这时，我想起来，大妹平时是扎两个羊角辫的，那镏金大锤不过是两只大木桶！

我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我很赞同海涛的说法，世上本没有鬼呀，只是信的人多了，就有了鬼，哪个人没有遇鬼的经历呢？老屋墙壁上那些斑驳的墙皮，路过的松林里发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响动，长满青草的坟头都会让我们想到那里一定有鬼藏着！小诺说：“世界上到底有鬼没有呢，如果有，鬼到底在哪里呢，我倒是没有见过鬼，如果一个人心里有鬼，那就有鬼。”我说：“生活中的人不也是有被人称为鬼的吗？比如：烟鬼，海涛你就是一个，哈哈！酒鬼是铁生，喝酒不用杯子，用水壶！色鬼就不好说了，财迷鬼是霍康，没有错吧？哈哈哈！小气鬼是我，我家周凯经常这么骂我！这个世界不也鬼气冲天吗？”海涛就笑我联想太快，我说是因为他慢才显出我的快，大家就笑了。海涛开玩笑说：“但古人也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看来有些鬼也是有人愿意做的。”我问黄小诺是朵什么花，她说：“茉莉花，那天我在花鸟市场看到的，好看，绿色的茉莉，花朵小得不起眼，香味很淡雅。”我说：“小诺，你有一件白底红花的旗袍，看上去雍容华贵，倒也像牡丹花呢。”她就笑：“那我不就害死人啦！”

我们学校及时次闹鬼是2000年的春天，闯鬼的人是邓秀兰老师，她本来是个胆子很小的人，但是胆子小的人才容易碰到鬼，哈哈哈这是我的逻辑。

事情是这么发生的，那天晚上是邓秀兰的晚自习，因为考试，中途她就没有放学生出去上厕所，她自己却忍不住上了一次，走到厕所旁边灌木丛的时候，看到有两个黑影抱在一处正啃着呢，她就吓了一跳，胆怯与好奇并生，她就定睛看了一眼，那两个人没想到会有人路过，就一齐扭头看这边，这一看，大家都看清楚了对方！啊！霍康和高倩倩！估计那两个也看到了邓秀兰和她一脸的惊愕！邓秀兰嘟囔了一声：“妈呀，我闯到鬼啦！”转身去上厕所，出来时头也不敢抬，一路小跑回了教室，心怦怦乱跳，那两个人在不在原地都不晓得。有个胆子大的学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开玩笑说：“邓老师，呵呵，你刚才碰到鬼拉！”全班都被逗乐了，小邓老师才在学生的笑声中收回了魂魄，小孩子的阳气就是旺。

胆小而好奇的邓秀兰来找小诺，跟她讲了这件事，最近她们俩走得比较近，秀兰觉得小诺人好，又有主见，我就旁听了来龙去脉。小诺安慰她说：“你就当是闯到鬼了，这事情很明显，她们俩有猫腻，这时候害怕的是她们，不应该是你！你就别跟别人说了，尤其是在办公室里不能说，你跟高倩倩一个办公室，低头不见抬头见，装作不知道就行了，看她会怎么样，这种事情，她也不会怎么样的。”邓秀兰一脸的茫然，她说：“太恶心了，怎么被我碰到了呢，真倒霉！她们俩不会整我吧？”小诺笑道：“就算霍康是主任，能够整你啥呀，你的工资又不是他发，奖金也跟他没有关系，书是你自己在教，学生是你自己在管，成绩是你自己在出，大不了就是他不理睬你，你又不稀罕他理睬你，邪不压正，不怕！”我也帮腔：“不怕，她敢威胁你，我们都用眼睛翻她，高倩倩平时就喜欢用眼睛瞟人，现在改我们翻她！才离婚就勾搭有妇之夫，搞邪了。”

真的叫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没有多久就传开了，弄得全校皆知，本来英语组没有什么动静的，顶多在背后说笑一阵，尤其是高倩倩在场的时候，大家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干活聊天，反而是邓秀兰不自在，连眼睛都不敢往高倩倩那里看，这下反而还被动了，高倩倩在办公室里拍桌子，踢椅子，砸本子，阴一句阳一句地说：“有的人，也不怕烂舌头，乱说我嘛，不得好死！我离婚了，想跟谁谈恋爱就跟谁谈，想跟谁打KISS就跟谁打KISS，又没有抢某些人的老公，你那老公矮胖成那个鬼样子，送给谁都没有人要，紧张什么？”邓秀兰气得半死，又不敢接嘴，接嘴就是承认自己走漏了风声了。她又跑来找小诺诉苦：“小诺，你说她恶心不，我真的没有说出去，就跟你们俩说了，怎么全校都在议论，高倩倩是针对我说的，东一句西一句，害得我在办公室里大气也不敢出。我真的是闯到鬼了！冤枉死我了呀！”黄小诺说：“你别胡思乱想，不是你说的，也不可能是我们俩说的，那就有两种可能，一是还有人看见了，二是他们自己说出去的，你先忍忍，好多事情熬不过时间，自然就水落石出了。”我也义愤填膺地说：“那两个厚颜无耻的家伙都不怕，你怕个鬼呀，她要再指桑骂槐地说你，你就跟她吵出来，看谁不要脸，看谁想更加的不要脸，要闹就闹大点，闹到井台中学外面去，不就是担心我们学校不够出名吗？我看他们是搞邪了！”邓秀兰左右为难地说：“难受啊，一个办公室待着，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似的，我嘴又笨，回她也不是，不回也不是，憋死我了，我怎么就被这个小人吓倒了呢，你们俩说的都有道理，我先忍着，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实在忍不下去了我就爆发，我也不想搞得自己这么压抑了，简直就是心灵的摧残，思楠说得对，人善被人欺，时间长了反而搞成了我心里有鬼了。”我们就表示赞同，其实我们也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情，办法也不多，尤其是我，平时话多，关键的时候也是笨嘴拙舌的，只是觉得小邓冤枉得很，我们又无能为力。

峰回路转，这24小时，门卫钱老头在学校门口破口大骂，还好是上课时间，学生听不到，他骂道：“偷鸡摸狗的人也配当老师，幸亏井台中学都是好老师，就出你们两个流氓！我就是看见了，怎么样吧，不要我看大门，不看就不看，大门好看，你们两个不好看，一个眼睛往上瞟，一个嘴巴朝下撇，都不是好东西，说我老眼昏花，看不了大门，那我黑猫地洞的怎么就看见你们干见不得人的事情啦！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我知道的太多了！男盗女娼！听清楚啊，是说你们两个别毁了井台中学的好名声！我走也走得了，我老了，干不动了，你一个主任瞧不起我，校长都没有说赶我走的话，我看你是想翻天！想篡党夺权！井台中学我是对得住的，就是对不住你！”有人打了110报了警把他请走了，大家就都明白了，是霍康把门卫赶走了，原因呢，呵呵，就不多说了。

自从那以后高倩倩也不在办公室里含沙射影说谁了，谁有那么多的闲功夫谈这些破事啊，慢慢也就淡忘了，学校这个环境就是这样单纯，人也简单，也宽容，这件事偶尔被拿出来当谈资，也只是笑笑而已。

平息了也好，免得邓秀兰天天来我们这里唉声叹气的，现在终于得到昭雪了，再说黄小诺又忙起来了没有时间安慰她。

黄小诺因为结婚生子消停了一段时间，现在好像又开始蹦哒了，我真的佩服她的旺盛精力和超人想法。有了木兰轻骑出入也方便快捷了，小坤包换成了大背包，早上一来就开始忙活上了，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红橙黄绿颜色齐全。我说：“你这是想干啥呀，跟个化学实验员似的。”她神秘地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再创业，女人，要活出点个性来，拿点‘颜色’给别人看看，呵呵我要七十二变喽！”，说完就开始往脸上又是抹又是画的，转眼她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我大吃一惊：“你这是？妈妈呀，你是鬼画皮还是狐狸精得道啊？太夸张了吧。”她妩媚地一笑：“这叫易容术，你没看武侠小说啊？我现在是一种品牌四十八个产品的代言人，我的是呀雅化妆品，您看看怎么样？要不要也试试，女人就是要让自己美起来，坚决不做黄脸婆！”我就笑喷了，说：“黄脸婆？你现在是个花脸猫！算了吧，你敢走出这个寝室我算你狠！跟你说句实话，你这个鬼样子就像没有进化好的妖精！”她闪动着三厘米长的眼睫毛说：“错了，那叫修炼，我要修炼成仙才出去，现在我还不敢，等我出道了就敢了嘻嘻！”说完就用水洗去了浓妆艳抹，我还是觉得她不化妆的脸好看得多，可是面对一个有开拓创新精神的人我们一般以鼓励为主，所以我就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