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鬼数字4：睡4小时，灌4杯咖啡，考4.0的平均成绩

惠尼中学来了新老师

“我们这里的孩子很好，是非常棒的学生，极了。我很喜欢在这儿教书。”戏剧老师朱迪•伊莫波塔(Jodi Improta)对身后六个新来的老师说了少不了的赞美。在领着他们迅速在学校巡视一圈后，她逼近那呼之欲出的“可是，”声音放低，像舞台上的耳语，六个新老师不得不快步跟上，脖子伸长，“可是，有两件事情你们务必要记住……”朱迪老师当惠尼中学的戏剧组组长，可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知道怎么吊学生胃口，让他们迫不及待地想听她下一句话。“及时，那些孩子们爱乱扔东西，”她一边说，一头金发的脑袋朝图书馆外面地上一个可乐瓶和几个纸团点了点，那是刚才来领教科书的孩子留下的，“他们从来不捡纸屑，非要你逼着他们，拿刀架着他们的脖子才肯做。”

新来的老师笑出声来，稍稍放松了一点。朱迪老师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让他们紧张了一阵子。乱丢垃圾？再重视环保的教师也容得下这件事。朱迪老师捡起那些垃圾，投入垃圾筒，随后推开了一道双扇门，进入一栋像座方形旧仓库的学校建筑。她暂时停下敏捷的步伐，稍停片刻，时间刚够介绍走道上经过的一个又一个教职员，并指出墙边四处那几架无比重要的复印机和过塑机，这些新老师茫然地点着头，希望尽量记住所有信息。他们被朱迪老师给催眠了，没一个人想到后面还有精彩的好戏。“好了，第二件你们务必要记住的事，”她轻快地接着说道，“有些孩子会作弊，作得可凶了。”

六张脸一齐转过来，眉毛微蹙，嘴唇紧闭，注意力全集中在她身上，其中一个新老师发出不自然的笑声。柏油地面有垃圾是一回事，但这么毫不掩饰地说出作弊这回事，却出乎众人意料。

毕竟，她说的可是惠尼中学！加州排名及时的公立中学，在全国也是屈指可数的最学校之一——有贵族学校的品质，只收取公立学校的学费。在公立教育天天被专家乃至总统讽刺地评为无药可救，甚至被视为所有社会罪恶之源时，惠尼中学却是一个无愧的成功个案。该校是一所自收自支的公立学校，没有任何特殊经费、特约经营、自由竞争、教师工会协议，或是由私营企业接管——所有那些被誉为能够治愈公立教育病症的手段都用不着。他们没有制服，没有统一规定的教案，没有零容忍政策(zero-tolerance)。结果，任何人都不能以惠尼中学作为政治号召，或是拿来宣传自己的方案。惠尼中学校长可能享有名人待遇，但在当地超市和大家一起排队付账时。却没人认识他；他的学校上了不全国性新闻，在加州也是默默无闻。然而，惠尼中学的测验成绩可以跟全国最的公、私立中等学府相媲美，全国好的大学用尽各种方法追逐惠尼中学的应届毕业生，就像着了魔的影迷一样。在惠尼中学，几乎没有哪一年没有出现一个或两三个SAT满分的学生。很多人从别的城市迁居到地理位置不怎么样的洛杉矶郊区，就为了送小孩进惠尼中学，这还不算什么；还有的人从别的国家移民过来，就只为了上一所美国的公立中学。毕业典礼那天，惠尼中学不止有一两个以上满分毕业的学生，往往有一打以上成绩4.0的学生——列队和校长握手。

“不用太过惊讶，”朱迪老师提醒大家，“我们的孩子聪明得很，总找得到办法钻制度的空子。他们的有些方法你想都想不到。”她接着描述一个精心设计的伎俩，几个学生以无线方式把考试答案传送到各自的掌上电脑。

六名新教师刚来的重担简直让人无法承受。首先，他们要经历没完没了的中学仪式：参加学期初迎接返校的教师会议，会议的议程漫无边际，咖啡淡而无味，一堆术语只有圈内人士听得懂。随后，他们跟着去熟悉教室，有些要和博学教师共用，另外有些房间不是需要清理就是需要修理。然后，他们要忍耐看完一卷《国家地理杂志》摄影师摄制的启发式录像带，缓慢而沉重犹如丧礼，里面郑重提出的“日常创意”声明听来仿佛是一种夸张的嘲弄。

好不容易，他们终于到了现在这次十分钟的游览，是在开学前的两天，给新老师的一次校园介绍，简要地参观一遍不怎么起眼的硬件设备。像大多数新人一样，他们张大了嘴：看着陈旧的地毯、墙壁、家具，以及走廊里的双层衣物柜，全都漆上了橘红、芥末绿、黄色、棕色、金色的彩虹色调——一般保留给上世纪70年代某些郊区住宅厨房的色彩，却尽情涂抹在一间又一间的教室里。对那些已经习惯的人来说，这种非同寻常的丑陋色彩反而是个骄傲，证明了这个事实：虽然按学生比例来算，惠尼中学得到的政府经费比同学区其他学校少，却有着超群的表现，位列加州及时。可是，这些老师初来乍到，无法领会如此隐晦的美丽。看起来，他们受惊的程度远超过自傲。

朱迪老师很同情他们。她多说了几句作弊的事，并不是想吓坏他们，只是想告诉他们事实——她想，让新来的老师有了心理准备，胜过作弊给他们当头一棒。“这里的孩子真的很好，”她确信地说，“在这里教书非常棒。可是他们承受的压力

太大——来自家长、老师和大学。也许有一部分是我们老师的错，可是真有些学生觉得不作弊不行。所以你们得要注意防范，仅此而已。”

然后，他们回到校务办公室，游览在开始的地方宣告结束，挨着一条漆着橘色和黄色的长桌，上面堆满了为教职员工准备的甜甜圈等点心，以及一叠叠准备发给新生的资料，等着装订起来；学校校长汤姆•布洛克博士，不为任何特殊理由，高高站在桌上，大胡子脸上挂着一个大笑容，正在左顾右盼，好像在视察他的疆土。“欢迎加盟惠尼中学！”朱迪老师没忘记先说了这句话才离开，去整理自己的教室。

惠尼中学的开学日

上午及时节课开始前十分钟，惠尼中学的停车场里最为热闹，从最初的寥寥几辆车变成一列接着一列不耐烦排队等候的银色和白色的运动型多功能车、厢式旅行车，以及偶尔出现的皮卡。抢在前面的车，一头冲到有限的路边停车位，其余则大排长龙，一直堵塞到鞋匠大道(Shoemaker Avenue)。闪烁着琥珀色方向灯的车流回旋反复，使得半条街的交通陷于瘫痪。年轻的脸庞在暗色的车窗玻璃后面张望，看着一幢方形单层建筑物，自己未来六年的生命就要在这里面度过。他们的脸上有些显得迫不及待，有些似乎焦虑不安，有些十分顺从，还有一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开学日总是到得太早，即使是惠尼中学的开学日。

爱莎(Aisha)，学生大使，一心要进哈佛，正在想：新学年快点快点开始，这一年棒极了。

经常堵塞的交通常常引起附近居民的不满，偶尔会发生保险杠擦撞，时不时还有人来做个不会有什么结论的交通安全研究。其实做这些都意义不大，因为1975年惠尼中学建校时，当时没几个学生有车，校园周围是十八英亩的空旷地，喜瑞都当时还保留着奶牛小镇的风貌。而现在，绝大部分的高年级学生自己开车。他们和教师的车差别一看便知：学生的车型多半比较新、比较好。因毗邻惠尼中学，当年的空旷地已经变成了设有围墙的新开发社区，房价近年来涨了两倍。曾经的奶牛小镇，现在看得到的牛就是画在城市公交车侧面的图，为的是纪念小城以乳业起家。紧靠学校正面的道路，以前是条安静的街，现在是条繁忙的交通动脉：车流从这儿去南边的一座购物娱乐中心，以及去往附近那条钢筋水泥峡道——河滨高速公路，还有去往北边几条街外的工业园区，园区的外貌倒还颇有可观。喜瑞都名义上是郊区，其实和大洛杉矶市向四方蔓延的市区几乎没有区别。

大卫(David)，电脑通，成绩不断下滑，正在想：我不能再这样整晚待在外面玩电脑，不然今年别想撑过去了。

当年纪较大的孩子停好车，七年级学生弯下腰跟父母亲吻说再见，所有人都涌向棕色大门，门上年复一年的油漆不均匀地隆起。新生看起来好小，动作迟疑，看着眼前粗矮的褐色墙壁，不知道开学头24小时会发生什么事情，南加州泛白的淡黄色

天空下，夏日的高温已经笼罩在他们周围。他们张嘴瞪着一个十一年级学生，他头上挂着显眼的耳机，不顾大热天穿着黑色皮夹克，紧追着每一个听得到他声音的人，说他名字改了，现在叫内龙(Nalon，是原来名字的倒拼)，因为他的特立独行已经

出了名，有些老生半信半疑。老生边走边聚成小群，从六月到现在还没见过面的朋友互相打招呼，观赏彼此的冲天发型、返校装扮和衬衫口袋里的MP3播放器。沉沉的背包满满鼓起，似乎每两个人就有一个手上拿着可口可乐、星巴克的高杯子，或是近期款的手机，即使加州的法律禁止这个无处不见的产品出现在校园里，但无济于事。虽然24小时才刚开始，孩子们已经在查看语音信箱，打几个简短的电话，发短信给在校园别处的朋友。他们毫不费力地用这种方式交谈，这类网络语言仿佛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但英语教师却视之为洪水猛兽，一点也不觉得有理由LOL(是IJaush out loudly的缩写，“大声笑出来”的意思)，尤其是眼看这些电脑缩写钻进作业和报告，而且越来越常见，连惠尼中学里十分的学生也不例外。

妮思恩(Nisreen)，七年级，个性好强，有个在惠尼中学教数学的母亲，正在想：我恨数学，我恨数学，我恨数学。为什么及时节课就是数学？

美国人口普查中记录在案的每一个民族、种族、国籍，这些显然都在这些查看课表、走进各自教室的学生里找得到代表，其中亚裔脸孔占多数。上世纪80年代期间，加州州立大学研究发现，喜瑞都周围的人口拥有北美最多元的族群，而惠尼中学是促成这个原本以荷兰裔、葡萄牙裔为主的小村脱胎换骨的主要力量，该地因此摇身一变，成为美国少数几个亚裔人口最多的城市。几千个韩裔及华裔移民选择来喜瑞都，而不去美国其他地区，就是冲着惠尼中学的名声而来。城里有几家房地产经纪商，把经营目标放在未来的移民上，因此赚了大钱：他们在韩国报纸上刊登广告，列出喜瑞都待售的房子。惠尼中学及其耀眼的成就总是列在广告的显著地位。惠尼中学这所排名及时的公立学校，使得这一小片不起眼、不靠海的郊区，放射出令外国人难以抗拒的魅力。大洛杉矶地区的居民里，没几个人熟悉这所名叫惠尼中学的杰出教育机构，更别提美国其他地方的人了。可是不久前，当校长赴韩国首都首尔开会，公车上有人注意到他胸前忘了拿下来的名牌，上面写着校名。“你是惠尼中学的校长？”他被问道。他还没开口，车上的乘客已经在排队要他的签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