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披红绸》是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的影视剧作集,收录莫言创作的影视文学剧本作品,包括莫言独立创作的《英雄浪漫曲》《英雄?美人?骏马》和《姑奶奶披红绸》,与刘毅然合作的《大水》以及与刘震云合作的《哥哥们的青春往事》共五篇。其中,《英雄 美人 骏马》重述楚汉争霸的历史故事,赋予了项羽、虞姬、刘邦等历史人物饱满鲜活的人物性格;《姑奶奶披红绸》描绘民国时期一个有胆有识的女子从名门闺秀到土匪侠盗的悲壮传奇;《英雄浪漫曲》则书写八十年代自卫反击战中的一名断臂英雄复员还乡后,面对日常平凡生活的复杂人生。
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五周年全新推出。《我们的荆轲》《姑奶奶披红绸》两本剧作集,收录了莫言话剧剧本、电影剧本、电视剧剧本的创作。莫言影视剧本的特点是小说化的创作倾向,影视剧本的语言同样带有强烈的个性化特色。
精审细校,全新修订,增补遗漏。篇末注明创作或发表时间,基本按时间排序,帮助读者了解莫言短篇小说的发展脉络,为学者、评论家研究提供材料。
书内附有精美彩插和书签。包括:莫言书法题写书名、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证书、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节选、莫言书法题诗回忆《姑奶奶披红绸》创作历程,由此走进文学大师的内心,分享文学创作者的艰辛与荣誉。书内另附纪念版书签,具有独家收藏价值。
莫言,山东高密人,2012年因“将迷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以及当代社会现实相融合”获诺贝尔文学奖,成为中国首位获得这项世界级大奖的作家。
著有《红高粱家族》《天堂蒜薹之歌》《酒国》《丰乳肥臀》《檀香刑》《四十一炮》《生死疲劳》《蛙》等长篇小说十一部,《透明的红萝卜》《白狗秋千架》《师傅越来越幽默》等中短篇小说一百余部,并著有剧作、散文多部;作品被译为英、法、德、意、日、西、俄、韩、荷兰、瑞典、挪威、波兰、阿拉伯、越南等四十余种语言,在世界文学中产生广泛影响。
莫言及其作品还曾获得“茅盾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红楼梦奖”、“联合文学奖”等国内文学大奖,以及法国“LaureBataillon(儒尔?巴泰庸)外国文学奖”、“法兰西文化艺术骑士勋章”、意大利“Nonino(诺尼诺)国际文学奖”、日本“福冈亚洲文化大奖”、美国“纽曼华语文学奖”等国际奖项。
英雄浪漫曲
英雄 美人 骏马
姑奶奶披红绸
大水
哥哥们的青春往事
姑奶奶披红绸》
……
37. 匪巢大窝棚白天
徐大鼻子已坐在驼龙的位置上。他的左右两侧坐着他的亲信“搬舵”先生陈平和“秧子房”掌柜马小手。
血迹斑斑的兰风、孙老好、小光棍等残余土匪一进大厅,就感到气氛不对。
孙老好:“二掌柜的!”
“搬舵”先生:“是大掌柜的!”
小光棍:“徐炮头,你好不仗义,说好了你在城外接应我们,为什么一枪不发就撤了?”
徐大鼻子:“当家的为了一个女人,置弟兄们生死于不顾,我姓徐的考虑的是大局。”
“搬舵”先生道:“弟兄们,大掌柜的已去了。山寨不可一日无主,我们一致推举徐炮头掌舵把子,叫号‘震山虎’,你们有什么意见?”
众匪面面相觑。
小光棍:“老子拔香头子!”
徐大鼻子:“下了他的枪!”
几个小匪一拥而上,下了小光棍的枪。
小光棍:“当家的,您尸骨未寒哪!”
兰风挺身而出道:“徐炮头,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由我而起,我走,你放了他!”
徐大鼻子笑道:“想走?你是想下山给‘跳子’(官兵)通风报信吧?”
“搬舵”先生:“拿下她!”
徐大鼻子:“自打她上山以来,山寨里鸡犬不宁,这次连大掌
柜的命都搭上了,弟兄们,该怎么处置她?”
徐的亲信:“插了她!”
孙老好慢条斯理地说:“徐炮头,她是大掌柜的明媒正娶的夫人,又为掌柜的生过儿子。你与大掌柜的是结义弟兄,以弟杀嫂,只怕让绿林中英雄耻笑!”
徐大鼻子:“放又不能放,杀也不能杀,你说怎么办?”
众匪沉默。
徐盯着兰风,道:“按理说,你也是个好样的……”
“搬舵”先生眼珠一转,道:“为女人者,有夫从夫,夫死从叔。小叔娶嫂,自古有先例。在下以为,不如将此女改嫁徐掌柜的,这样,既让此女终身有托,又保持了弟兄们一团和气,不知当家的和弟兄们以为如何?”
徐大鼻子看着兰风:“为了山寨兴旺发达,我没得话说。”
“水香”于福大怒道:“徐炮头,你临阵脱逃,置当家的于死地,当家的尸骨未寒,又夺位谋妻,此种行为,禽兽不如!弟兄们,反了他!”
于福拔枪欲射,被徐大鼻子甩手一枪,打倒在地。
“搬舵”大叫:“敢有异心者,他就是榜样!”
兰风款款上前,道:“炮头,你打我的主意不是24小时两天了。驼龙已死,我上山无路,入地无门,您既然要我,我愿意。但是,你有你的规矩,我有我的方圆……”
兰风从孙老好裹腿子里抽出一把尖刀,道:“驼龙啊,你在天之灵看着!”
兰风从头上旋下一把头发,扔到徐大鼻子面前,道:“徐炮头,你数清了我的头发,我便是你的压寨夫人,你数不清我的头发,我就刀抹脖子溅你一身热血!”
兰风将刀按在自己脖子上,悲号着:“驼龙,驼龙,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好兄弟吧!”
匪众们情绪骚动,纷纷吼叫:“数啊,数!”
徐大鼻子左右为难。
众匪:“数啊,别草鸡啊!”
徐大鼻子的尴尬相。
众匪拔枪在手。
徐大鼻子离座,数地上的头发。他数了一根又一根,越数越乱,汗水从他脸上滴下来。
徐大鼻子站起来,环视四周,见众匪手握枪柄,愤怒地逼视着自己。
徐大鼻子:“兄弟屁股轻,坐不住这把椅子。到底是一个窑的,抬抬手,放我拔香头子!”
徐扔掉枪,转圈行“掰筋托手礼”,转身欲走。
倒在血泊中的“水香”于福挣扎着掏出枪来,对着徐的背影开了一枪。
孙老好:“收拾了他的爪子!”
众匪一拥而上,将徐大鼻子的亲信“搬舵”先生陈平、“秧子房”掌柜马小手架了出去。
窝棚外传来两声枪响。
兰风凛然一笑道:“谢谢各位弟兄们使我免遭污辱,兰风今日身败名裂,有家难归,只有一死。我死之后,希望弟兄们把我和大掌柜的葬在一起吧!”
兰风举刀欲抹脖子,孙老好上前将刀夺下。
孙老好将兰风扶到驼龙的座位上,道:“弟兄们,夫人出身名门,有胆有识,对大掌柜的情真意切。我意请夫人坐头把交椅,弟兄们看中不中?”
众匪:“中!”
小光棍将那件缀满铜铃的披风披到兰风身上。
兰风百感交集,不知所措。
小光棍道:“你就顺了大伙儿的心愿吧。”
兰风泪眼婆娑:“既然大家推举我,只有豁出命去跟大伙儿干。家有家法,帮有帮规。大当家的生前立下的好规矩,一条也不能废,咱的对头是官府豪绅,不是老百姓。谁犯了规插谁,我犯规插我!”
众匪一齐跪地:“当家的福泰咳!”
兰风光彩照人的脸。
38. 山林中墓地白天
大雪飘飘,遍地皆白,几座新坟格外醒目。
群匪在兰风率领下为死去的驼龙等人行祭奠礼。
孙老好主祭,高声道:“大掌柜的,‘水香’于福兄弟、刘疙瘩兄弟、宋三子兄弟、杜大牛兄弟、来福兄弟、江鱼儿兄弟……江湖奔波,人老归天,瓦罐不离井沿破,骑坐龙马上西天……大掌柜的,弟兄们,结着伴儿好好走哇!”
群匪跪地恸哭。
兰风哭得尤为悲痛。
孙老好扶起兰风,劝道:“当家的,大掌柜的已经去了,人死哭不转,节哀吧!”
39. 小镇税务所街道夜景
兰风骑黑马,率众攻打税务所。
枪声,狗叫声。
土匪用弓箭射进火把,税务所起火。
小光棍率部射击着冲进。
税警们有的被打死,有的投降。
40. 街道夜景
兰风身披铜铃披风,打马在街上驰骋。
马蹄嘚嘚,铜铃叮当。
兰风高声叫号:“乡亲们听着,我是驼龙!”
部下小匪齐吼:“响铃驼龙——盖世英雄——杀富济贫——
替天行道——黎民百姓——决不骚扰——”
41. 风雪山林中白天
远处枪声不断。
兰风率二十余土匪,抬了几个伤号在雪地上艰难跋涉。
兰风摔倒,被孙老好和小光棍扶起。
孙老好:“当家的,不要紧吧?”
小光棍:“让崽子们抬着你。”
兰风摇手制止。
兰风:“孙大叔,前边是什么地方?”
孙老好:“前边二十里是靠山屯。”
兰风:“那里通火车吗?”
孙老好:“通小火车。”
兰风:“要是跳子们在那儿设了埋伏……”
小光棍:“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兰风:“大叔,小光棍,我们必须折回头!”
小光棍:“折回头去哪?”
兰风:“回老窝棚!”
小光棍:“我们刚被人家从老窝里撵出来。”
孙老好:“当家的说得有理,跳子们想不到我们会折回头回老窝。”
兰风:“大叔,传我的命令,折回头,一个踩着一个的脚印走,碰到跳子,能绕即绕,能躲即躲,轻易不要放枪。”
风雪山林中,土匪们折回头,艰难行军的情景。
42. 大窝棚中夜景
棚外林涛怒吼。
棚中点着一堆火,群匪围火而坐。
火上烤着野兽肉。
孙老好将一块用签子插着的肉递给兰风:“当家的,吃点垫垫吧。”
兰风接过肉来,若有所思地吃着。
一个年纪略长的土匪道:“当家的,快想个办法吧,等跳子们回过味来,一个回马枪,就把我们给斩尽杀绝了。”
小光棍怒斥:“晦气!”
兰风对众匪:“我一个妇道人家,在行军打仗的事上是外行,
大家一起想法吧。”
一土匪:“咱的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二十几个人,弹也尽了,粮也绝了,猫在这里,不被跳子们收拾了,也要给冻死饿死。”
兰风:“你说怎么办?”
土匪:“照老规矩,‘猫冬’!”
兰风不解。
土匪:“分了‘红柜’(钱)插了枪,有家的回家,没家的投亲戚,没亲戚的投朋友,找相好,来年开春,老地方‘码人’(集合)!”
小光棍:“跳子们耳目众多,插枪散伙,还不让人家给一个个收拾了。”
兰风:“弟兄们,大掌柜的留下这点家底,不能毁在我们手里。自古以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猫冬’,咱就猫它个肥冬!”
43. 县城大门白天
大门两侧,保安团士兵盘查行人。
兰风化装成一个大肚子孕妇,坐在一架马拉爬犁上。
小光棍赶着爬犁。
众土匪有化装成做小买卖的,有化装成赶集农民的。
化装成猎户的孙老好和另一个土匪抬着两只冻得邦邦硬的死狍子。
岗哨逐个盘查行人。
孙老好和小土匪被岗哨搜身。
孙老好身上一块大洋钱被岗哨搜去。
孙老好:“长官,不行啊,长官,这是俺进城买米的钱呐……”
岗哨:“啰嗦什么,卖了狍子,还愁没有米?”
孙老好:“长官,不行啊……”
岗哨:“再啰嗦连你的狍子没收……”
孙老好嘟哝着,与小土匪抬着狍子过了哨卡。
岗哨盘查兰风和小光棍。
岗哨:“哪个屯的?”
小光棍:“扎兰屯的。”
岗哨:“进城干什么?”
小光棍:“胎气不顺,找先生抓服汤药……”
岗哨:“胎气?夹带着私货吧?”
兰风歪头欲呕吐。
岗哨厌恶地:“晦气,晦气!”
小光棍赶着爬犁过了哨卡。
44. 王家大院外白天
化装成各色人等的土匪三三两两在王家大门外汇集。
孙老好和小土匪抬着狍子敲响王家大门。
守门家丁半开门:“干什么的?”
孙老好:“大少爷买了狍子,让俺们送来。”
家丁把门开大了点。
孙老好和小土匪抬着狍子进入。
孙老好佯装跌倒,从裹腿子里拔出尖刀,一个纵身跃起,将刀逼在家丁脖子上。
孙老好:“别出声,出声就抹了你!”
众匪涌入,豁开狍肚,掏出用布包着的枪支。
众匪冲进厢房,缴了正在睡觉、打牌的家丁们的械。
一部分土匪冲进正房和厨房,把厨子、王百万和太太等人全部赶了出来。
小光棍护着面戴黑纱的兰风进入大院。
小光棍随手关上大门。
王百万:“您是……”
小光棍从腰间抽出铜铃披风,披在兰风身上。
小光棍报号:“响铃驼龙!”
王百万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掌柜的饶命!”
兰风淡淡一笑,道:“老太爷放心,我们一不伤你家人口,二不动你家钱财,天寒地冻,想借老太爷家猫几天。”
王百万:“好说好说。”
兰风:“委屈你们了!”
众匪把王家老小及家丁佣人统统赶到两间厢房里,王家人住一间,其他人住一间。
45. 王家大客厅白天
客厅里摆设豪华,墙上挂着名人字画。
兰风端坐在正中太师椅上,孙老好、小光棍等人分坐两侧。
兰风对小光棍说:“炮头,传我命令: 一不准喝酒,二不准耍
钱,三不准出门。让几个弟兄换上家丁衣服,把住大门,放进不
放出。再派两个弟兄监视厨子做饭。告诉弟兄们,我们这是在老
虎口里打盹,稍有不慎,即将大祸临头。”
孙老好:“对人票要严加看守,门上上锁,设岗,吃喝从窗户递进去,把家丁的裤子、鞋子拿走,让他们坐在炕上。”
小光棍出去传令。
兰风:“大叔,您去歇会儿吧。”
孙老好:“当家的先去歇着,俺不累。”
46. 王家大门外晚景
新升任了保安团参谋长的王修身对两个护兵说:“你们回去吧,明天一早来接我。”
护兵敬礼退走。
王修身敲响大门。
化装成家丁的土匪拉开大门,垂首恭立门侧。
王修身看了“家丁”一眼:“你是新来的?”
“家丁”:“下午才来。”
王修身不满地嘟哝着穿过院子,步入客厅。
47. 王家客厅内晚景
王修身一进客厅,便看到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兰风。他大吃一惊,伸手至腰间掏枪。小光棍一把攥住了他的腕子,下了他的手枪。
小光棍:“王大少爷,还认识我不?”
王修身:“你们好大胆子,这是在城里,不是在山林!”
兰风:“王参谋长,冷静点,何必张牙舞爪!”
王修身:“你……到底当上了匪首!”
兰风:“这不正是你们希望的吗?”
王修身:“你太过分了!”
小光棍把王修身硬按在椅子上:“你给我坐下吧!”
兰风笑道:“给参谋长倒茶。”
一个小土匪将一碗茶端到王修身面前的条几上。
王端起茶杯,双手颤抖:“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不要害我的父母。”
兰风:“放心吧,参谋长。”
王修身:“你们这次来,是图财还是寻仇?”
兰风:“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们一不图财,二不寻仇。”
王修身:“那你们来干什么?”
兰风:“北风怒号,滴水成冰,早听说王家大院深宅华屋,我们来猫几天,歇歇脚,养养神,叙叙旧情。”
王修身:“这一定是兰当家的出的奇谋。”
兰风:“谈不上奇谋,仗着胆壮罢了。”
王修身:“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愿与你们友好相处。”
兰风:“好,备酒,我与王参谋长叙叙旧情。”
他(莫言)通透的感觉、奇异的想象力、旺盛的创造精神以及他对叙事艺术的持久热情,使他的小说成了当代文学变革旅途中的醒目的界碑。他从故乡的原始经验出发,抵达的是中国人精神世界的隐秘腹地。
——2004年“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授奖辞
莫言的故事有着神秘和寓意,让所有的价值观得到体现。莫言的人物充满活力,他们甚至用不道德的办法和手段实现他们生活目标,打破命运和政治的牢笼。……意识形态和改革有来有去,但是人类的自我和贪婪却一直存在。所以莫言为所有的小人物打抱不平。
——2012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辞
从天堂到茅坑,从正史到野史,从主体到身体,他以充满瑰丽文采与奔放想象的文字象征,展现一位世纪末中国作家的独特情怀。
——王德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