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二条！”

啪的一声脆响，白炽灯下亮晃晃拍出块方形物体，光滑、精致、一寸见方，上面刻着鲜明的红杠杠。

立刻有三双眼睛唰地掠去，各闪异光。

“碰！”一双乌光闪烁的眼睛一亮，君珂含笑拈起那张二条往面前一扣，手一覆，推倒了自己面前这一排。

“清一色！”

剩下三双光芒顿黯的眼睛。

“小透视，又看牌了吧？”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

“傻了吧！咋打出个二条哩，早知道吃了也不该给你碰！”一个痛心疾首的声音。

“配芥末，加酱油，尚可一吃。”还有一句文不对题的。

乌黑眼睛的君珂手指在牌面上一拂又一摊，姿势优美，“天大地大我牌大，钱。”

三张指甲大的小纸片被悻悻地掏了出来。

“赢死你！”有纸片被恶狠狠地远远扔来。

“拿吧，拿吧，再凑一张够买棺材板了。”恶毒微笑的语声。

啪！一个人一言不发地打了个响指，唤狗服务。

哗啦啦一阵大响，清脆泠然，牌与牌温柔碰撞，在灯下泛着莹润的光，那是国人最为熟悉的一种造型和声响——麻将。

四个人，一张桌，一副牌，洗牌姿势都熟练潇洒，嘴里叼着纸片做的筹码也一点不影响说话。

“我说，今儿我赢了多少？”刚刚清一色一把的君珂双手交叠托着下巴，目光闪闪仰望天花板，“放在外面，够买一平方市中心公寓楼了吧？”

“够买半间研究所厕所。”景横波纤长的手指恶狠狠敲上她脑袋，“你专用。”

君珂拉下她的手指，执在掌心，啧啧赞叹：“多长的手指！多细腻的肌肤！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这句子真真就是为你写的……”

“你写的新诗吗？听起来不错，整齐。”景横波眉开眼笑，忘记继续攻击君珂，转头教训其余同伴，“看小君脾气多好……”

“大波。”一脸老实相的文臻专心洗牌，头也不抬，慢吞吞开口，“你领口下方三公分处有一微米污垢一块，色呈青黑，边缘深红，形如阿拉蕾头顶那块大便……”

“我说了一千遍不许叫我大波！”景横波一声尖叫，踢开椅子奔了出去，卫生间传来哗哗水声，还有她恶狠狠的咒骂：“文臻，我说过一万遍不要提醒我那些见鬼的细菌的存在！”

“遇上文臻真是景横波人生莫大的悲哀……”君珂仰天长叹。还有比一个洁癖遇上一个微视异能者更痛苦的事吗？她看得见所有你看不见的污垢和细菌，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让你知道自己存活于无处不在的肮脏中……

景横波洗完脖子回来，湿淋淋地一坐，动作幅度太大，口袋里万年常备的手绢落地，桌子底下立即响起一道欢快的犬吠。

景横波一声尖叫。

“幺鸡！”

“嗷唔！”

两句对答之后，景横波闪电般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同时停在半空的还有那条手绢。

麻质纯白手帕，长二十公分，宽十五公分，离景横波手指三公分，离狗嘴两公分。

景横波竖眉，咬牙，啪地抬脚踏住椅子，戟指。

“给我过来！”

手绢随着她的手指开始慢慢悬空移动，擅长意念瞬移的景横波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文臻瞄一眼，精准地报出手绢目前的方位：

“离大波手指横向距离一公分半，垂直距离三十四公分。”

幺鸡发出一声失落的呜咽。

君珂忽然站起，合掌捂心，大惊失色。

“横波，你右肋之下怎么有块指甲盖大的……”

景横波一惊，惶然转头，手绢落地。幺鸡嗷嗷欢呼，冲上用脑袋接住，顶着它的新盖头撒欢去了。

“咋了？”景横波顾不得心疼手绢，一把抓住君珂，“小透视，你瞅见啥了？阴影？肿瘤？”

君珂优雅地、轻轻地拉开她紧张得快痉挛的手指，一边摸摸目光呆滞的景美人的脸，在心里感叹只有此时才能摸到景大美人凝脂般的肌肤啊啊啊，一边诚恳地接上刚才的话，“纽扣。”

三秒安静里，其余的三人一狗都迅速地往后挪了挪。

“去死！”三秒之后，景横波果然浊浪滔天，一把抓过君珂面前那堆纸片筹码，嚓嚓地撕了个干净，“让你耍我！”

原本目光灼灼的文臻失望地摇头，端着点心慢悠悠晃到一边，忧愁长叹：“没长进。”

君珂还是那种优雅而诚恳的表情，早早抓了个小筐等着碎片，顺手塞给了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太史阑。

太史阑笔直地坐着，淡定地接过，将碎片放在掌心，慢慢搓了一阵，掌心里落下一张张纸片筹码，完整如初。

“太史你今天也合伙欺负我！”景横波泄气皮球般往桌上一坐。

太史阑复原所有纸片，站起，伸手对幺鸡一招，幺鸡颠颠地顶着盖头过来，一人一狗笔直地往门口走，走到门边，回头。

“它叫尤里?沙利克?阿列克谢耶维奇?波戈洛夫斯基，不是幺鸡，谢谢。”

太史阑即将走出门外时，一脸不甘的景横波突然敛了怒气，妩媚地掠掠鬓发，说：“所长大人今天回家了。”

一句话后，吃点心的停止咀嚼，数纸片的抬起头，连牵狗的都停住了脚步。

风水轮流转，对着三双灼灼的目光，景横波近乎得意地笑了。

“求我，快求我呀。”她指着自己鼻子，跷起二郎腿，“求我我就告诉你们自由的希望在哪儿。”她越想越兴奋，唰地放下腿，“你说咱这一堆孤儿，因为一点异能，自小就被关在这鸟不生蛋的研究所，肯德基是在电视上认识的，帅哥只能隔着屏幕摸，天天除了做小白鼠就是打麻将，你们不腻？外面世界多广阔多美好，拉斯维加斯听说还有老虎机。”

待她把长篇大论说完——

“吃多了，清清肚子。”吃点心的搁下盘子，慢吞吞去了厕所。

“可别漏了一张。”数纸片的低下头继续数。

啪一声响指。傻傻转头看景横波的幺鸡，立即颠颠跟上主人离去的脚步。

景大美人崩溃，手指插进发中，抱头向天，“神啊，求求你，让我快点和这三个混账分开吧！”

一刻钟后。

楼梯拐角，三个人聚在一起。

“大波这回终于没脱线。”文臻慢吞吞指指楼上，“老姚确实回家了。”

“研究所现在只剩下守卫。”君珂眼神很有力度地落在远方，“看样子老姚的铁壁解锁研究终于成功了，在研究所足不出户地待了五年，今天大家都回家休息了。”

“明天人都会回来，咱们要想走，只有趁今晚。”

三双眼睛碰在一起，俱是灼热。

那是被禁闭研究了十数年，因为一朝可能得救而燃起的灼热。

“走！”

“今夜！”

天道研究所坐落在S市西郊的一处偏僻山冈上，呈圆形陀螺状，暗黄色，建筑风格既大胆又羞涩，既朴实又抽象，用太史阑的话来说，从外面看，长得像一坨人体多余排泄物。

“从内部看呢？”君珂曾经好奇地问。

太史阑仰头，指指螺旋状天花板，言简意赅，“无数坨。”

君珂十分理解太史阑对研究所的淡定诋毁，这源自于多年来积压的仇恨——任谁自小因为天生异能而被拉进一个陌生的地方失去自由，整天小白鼠一样被研究到长大成人也看不到解脱的希望，都会这么仇恨的。

自由，是异能四人组毕生追求的梦想。

今夜，自由像是终于嫁出去的老处女，好不容易盼到了揭开盖头的一刻。

研究所所长姚教授这几年一直在研制一个新玩意，据说是一种超级智能防卫总控设备，能超越一般语音指纹智能识别系统的复杂操作，只需一道口述命令便可以令房屋变成万军难攻的铜墙铁壁，解除铁壁也只需要一句话。

这真是居家旅行自卫杀人之必备良药，全世界多少政客高官都在等着这玩意来解救他们的睡眠。五年前老姚将这伟大的计划完成了一半——一句话可以令房屋变成铜墙铁壁。

不幸的是，下面那句话憋住了。

这一憋就是五年，因为老姚前面那句话太强大，导致铜墙铁壁的研究所成为了铁牢，在老姚找到下句话之前，别说异能四人组，就是研究员们也出不去。

不过今晚，异能四人组终于迎来了希望的曙光——老姚回家了！

换句话说，锁开了。

好比一场漫长的便秘，五年后终于一泻千里。

五年前四个孩子没有本事从重重关卡的研究所里逃出去，五年后……

“挡我？让他瞬移到外太空！”景美人柳眉倒竖。

“送他十全大补水晶汤包。”一脸老实相的文臻在用肉眼挑选病毒，用三微米塑料袋给细菌打包。

“人体有十三处攻击点，在隐蔽的骨缝中，一般人摸不着。”君珂笑得优雅，“很不幸，我看人都是骷髅架子。”

啪！太史阑打个响指，幺鸡雪白的狗牙在黑暗中唰地一亮。

因为芝麻终于开门了，被无奈关了五年的研究员们一朝解脱，今晚全体放假。既然放假，为防万一，老姚肯定给守卫留下了门锁密码。因为是语音总控，只认老姚的声音，那么自然是U盘之类可以便携语音的存储设备。于是君珂写了剧本，邀请三人一狗担纲主演。

剧本是这样的：

“大腿十公分下左暗袋内。”傍晚，食堂，君珂眯着眼睛，在十米远处瞄了守卫一眼。

景横波撇嘴，叹了口气，“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我的美色。”

“哎呀我头晕。”景横波款款过去，路过守卫身边时，忽然浅蹙眉，倾腰肢，倒上了人家大叔宽厚的胸膛。

大叔很有爱，立即义不容辞地扶住。

“流氓。”太史阑突然出现，评价。

冷美人气场强大，守卫一颤急忙松开，忍不住瞪了太史阑一眼。幺鸡大怒，狂吠着冲上，一跳，正趴在守卫大腿上，刺啦一声，暗袋撕破。

小指甲盖大的U盘落地，守卫急忙捞起，景美人视若不见，太史阑抱胸望天。

三十米外，露台上的文臻懒懒嗑着瓜子，“银色，一公分长，边角有暗黄钢印，四年前限量旧款，8G。”

研究所的很多物资都是配发，不怕没一样的，记性超好的君珂一会儿就道：“三楼陈助理有一个，幺鸡，劳驾。”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白狗领命而去，一分钟后衔回。君珂拍拍狗头，“谢谢你，尤里?沙利克?阿列克谢耶维奇?波戈洛夫斯基同志，你用事实证明了，人民从没有信错你。”

幺鸡猛摇尾巴，有摇断的倾向……它一向认为，它的全名是世界上好听的名字，谁叫它全名谁就是它亲妈。

下面换东西的环节就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了。景美人吐气如兰地依着人家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顺手拍拍人家大腿，大腿一软，关键地方一硬，鸟枪就换炮了。

“唉。”遗憾自己不是主演的文臻及时万次慢腾腾叹息，“这剧本真没张力。”

终于入夜。

一行人背着零零碎碎的装备，走在黑漆漆的走廊上。

前方突然有亮光，四人都停下脚步缩到墙边，仔细看了阵才发觉，是一间虚掩的实验室里透出的光。

“有人没回去？”

“八成是副院长那老怪胎。”景横波撇嘴，“疯了，研究相对论一辈子，做梦都在想时空交换和时光倒流，流，流你妹啊。”

“这个日子也不回家，别是有什么重要进展吧？”君珂皱眉探头。

“管他呢，正事要紧。”景横波推她走。

四人越过副院长实验室，也没去听里面的动静，再走了一截，突然齐齐抬头。

前方宽幅的透明玻璃门上有一排红字。

“天定风流。”

“真文艺，”文臻哀叹，“老姚的文学梦怎么还没醒？”

“真文艺也好，假文艺也罢。”君珂摇摇手指，十六岁的她并不算绝色，远不如景横波美艳，但奇在做任何动作都和别人有细微的不同，看来特别优雅，有种令人移不开眼睛的独特魅力，“有用就行。”

四人看着那玻璃门后的一个暗金色的小匣子，那就是传说中的一句话搞定君。

她们现在也需要一句话搞定这总控锁，让铁壁金汤的研究所及时次被打破。

看起来只隔一道玻璃门，空荡荡无障碍，但是真要那么走过去，一定有障碍。

“让开。”景横波大步过来。

她横刀立马路当中，兰花指，染蔻丹，一指出，如拨弦。

啪嗒。

毫无缝隙的玻璃门出现波纹回旋，慢慢移开。

“倒回一千年，这得是个国师。”文臻恶毒赞美。

“大敌当前，懒得理你。”景横波上前，取出U盘和便携电脑，点击播放。

音箱里传出科学家和末流文学中年姚教授带着浓重口音的深情咏叹：

“落花吹送来白色的幽梦到寂静的人家。

落花倚着细雨纤纤的柔腕虚虚地落下。

落花印在我们唇上接吻的余香啊！

不要惊醒了她！

啊！不要惊醒了她！

啊！

不要惊醒了落花！”

噗！三人一狗喷血，太史阑永远不动如山。

天南地北腔的抒情诗好歹念完，四人一狗热切上前，等着那美妙的解锁声响，从此海阔天空得自由。

不料那匣子上一点红光闪了闪，随即便杳无声息。

“怎么回事？”四人面面相觑，“死机了？”

幺鸡忽然轻巧一跳，跃到匣子面前，正对着那点红光，抬爪就去拍。

君珂心中忽生警兆，快步上前去拽幺鸡，“别！”

话音未落便有一道强光闪过，四周空气突然出现了水波纹似的变形，幺鸡和君珂搭在幺鸡身上的手臂顿时在其中变得模糊。

其余三人大惊失色，赶忙冲上，景横波离君珂最近，探手去拉她，其余两人各自拽向景横波。

然而已经迟了。

仿佛水波一荡，空气变成了模糊的镜像，刹那间，四人身影层层变形，天花板隐隐垂下一道狭长的裂缝，幽邃深黑，望去混沌如异界，随即强光一闪，四人身影原地不见。

远处隐约传来有人冲进实验室的声响，伴随着一串狂笑，“我成功了！”

还有裂缝合拢的一刹那，不知谁扔下的一句咒骂：

“靠！”

及时章坑爹的“被穿越”

穿越的固定模式是：睁开眼睛，看见帐顶，然后有人惊呼XXX你醒来了！如果没错的话，这个XXX一般都是小姐，运气好点的是公主，再好点的是女王，最衰的自然是人妖。

君珂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一双狗眼。

“嗷唔。”

湿答答的舌头舔上来，带点畏罪的讨好。

君珂迷迷糊糊摸摸狗头，呢喃：“幺鸡你跑错房间了，出门，向左，见黑色骷髅头门即入，门背后，你的太史阑供你压倒。”

幺鸡舔得更急。

君珂说完话后，有点混沌的脑袋开始慢慢清醒，她狐疑地推开狗头，想起这厮又不是她养的，平常只对她的死党、它的主人太史阑才会这么狗腿，今儿这是怎么了？

她再一转头，呆滞三秒钟。

头顶绿荫如盖，身下石凳荫凉，一枝欲绽不绽的桃花自花墙青瓦间斜曳出来，淡黄蕊心颤颤探出逢迎春光，再被娇嫩的莺声惊破。

远处有欢声笑语，如花一般娇嫩。

君珂倒抽一口凉气。

尤其在她看见四周建筑和用具的奇古样式、身下褥垫上绣着的金丝海棠花——那花式她在一本民俗书上见过类似的，绝非现代机器制品——那一口气，就抽得分外悠长了。

这里肯定不是之前她所在的研究所，她也没傻到以为这是在拍电影，不是演员没道理有这样的联想。

昏迷前听见的那声狂笑突然蹿入脑海，那声音熟得很，研究时空倒流数十年的副院长的公鸭嗓，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昨夜全员放假，只有他留了下来……前阵子他说过有进展……密封实验室……暗金小匣子……时空倒流……

君珂突然恨恨拍了石凳一巴掌，惊得畏罪的幺鸡五体投地。

坑爹！

搞错方向了！

那匣子根本不是总控解锁设备，而是副院长研制出来的可颠倒时空的新玩意，难怪她们放了老姚的穿脑魔音之后毫无动静，却在幺鸡一拍之下换了天地。

换句话说，她现在终于可以用上所有穿越小说的万年台词：她、被、穿、越、了！

君珂站起身，四处张望。昨夜幺鸡一爪子开启了时空裂缝，她感觉不对抓住了幺鸡，如果没感觉错的话，死党也有过来扯她，那么她们很可能也被卷了过来。

但是为什么这里只有她和幺鸡？

突然又想起副院长曾说过，时间是个流动的进程，每分每秒绝不相同，所以时空倒流也好，转换也好，都很难遵循既定的轨道，就像滔滔长河水流奔急，你伸入其中的手指，每一秒沾上的都是不同的水滴。

换句话说，在时空裂缝开启的碰撞中，那三个未必和她一同穿越到这里，有可能落在了不同的国度，更有可能落在了另一时空。

她和幺鸡抓得很近，所以才没有被拆开。

想清楚来龙去脉，君珂叹了口气。现在好了，自由倒是自由了，可太自由了，连亲人都没有了。

四个孤儿，因为各有一身异能，自小被收进研究所，同病相怜，相依为命，虽斗嘴不断拆台不止，但决不愿为了追求自由而丢下任何一人。

丢了朋友怎么办？

景横波会抓狂骂娘，文臻会赶紧吃饱肚子，太史阑会唤她的狗，君珂会先思考路线。

但结果是一样的——找呗！

君珂站起身，拍拍衣服，准备在四周找点值钱的东西充作路费，不管穿越到哪个朝代，货币都是不可或缺的。

这一拍，她才发现衣服已经换过了，她现在身着一袭石榴红十样锦妆花裙，石青金丝缠枝花披风，颜色俗艳，质料高贵。

君氏小白鼠自幼在研究所长大，被研究之外的生活娱乐不是打麻将就是读书，民俗史料也读了不少，但还是没看出这身打扮代表的朝代，只看出这衣服代表的阶层——官宦或富家。

君珂开始皱眉。

她虽然没机会接触社会人情，但现代强有力的各式传媒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信息，不出门即可知天下事。只要你愿意，通达、博闻、携带巨大信息量的人群可以被流水线制造。

所以君珂立即发现了处境的诡异。

很明显这不是她穿越的及时现场，她穿过来时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好心地给她换上一身价值不菲的衣服？

她原先的衣服和行李哪里去了？

她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待在这深宅大院里？

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更多时候掉下来的是陷阱。

“小姐！”

一声清脆呼唤，君珂闭目，吸气，如释重负。

重头戏来了！

转身，三米外立着两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女子，一个高挑纤细，眼神灵活；一个圆圆脸蛋，神情有点木讷。两人都穿着青裙白袄，少女发式。

君珂一眼鉴定完毕，此乃穿越剧及时章高频率出场人物——丫鬟。

刚才说话的一定是那个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的。

“小姐。”开口的果然是那高个子丫鬟，她笑嘻嘻举起手中一束花，“这杏花开得真好，翠墨给您折了束好看的，您喜欢不？”

君珂凝望她三秒钟。

眼珠子转动频率是每秒三次，背在身后的手指节颤抖频率是每秒两次，胸腔内的心率是每秒四次。

综上所述：心虚、撒谎、紧张。

再看那圆脸丫鬟：低头，咬牙，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的，骨骼承受着较大的临界压力。

君珂叹气。

演技啊演技，一个用力太过，一个根本没有。

她不是魂穿，是身穿，这么个奇装异服的大活人落地，两人不仅没有疑问就顺其自然地接受，还自来熟地叫她小姐？古人会这么脑残吗？

静下心来，她仔细寻找自己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很快她便发觉，自己时不时地有点发晕，一开始以为是昏迷初醒脑子还不清醒，此时便觉得不对。

她叹口气，坐下，无需人教，自然而然地拢裙，敛襟，腰颈笔直，姿态优雅。

两个丫鬟努力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掠过一丝好奇和疑惑。

眼前的女子，十六七岁，并不如何美艳，但奇在做任何动作都和别人有着细微的不同，看起来特别优美，有种令人移不开眼睛的独特魅力，而乌黑的眼睛里时有奇异金光一闪而过，令人觉得似乎在一瞬间就被她看穿了五脏六魄。

君珂开始发问：

“我是你们小姐？”

两人大力点头，速度之快，像是唯恐点慢了她会不信。

“请问我是否有个很牛的并且一点也不爱我的未婚夫？”

俩侍女呆呆看她，傻傻摇头。

“请问我是否出身高贵而人品恶劣？”

摇头。

“请问我是否花痴之名传遍天下，哦，不一定是花痴，丑女、疯女、傻女、浪女、凶悍女之类的同理可证。”

摇头。

“请问我是否被退婚然后寻死觅活？”

摇头。

“请问我是否为待选秀女且马上要点选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