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喋喋不休的心

我不关心我的心是否喋喋不休，重要的是一颗非常稳固、坚如磐石的心。

1973年1月22日在孟买的讨论

莫里斯?弗莱德曼(莫)：今天我想讨论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喋喋不休的心"这个问题。是什么让心喋喋不休？当我们观察自己的心，我们发现它总是在不停地说话、说话，像一个疯子一样自言自语。有时候它说的有些道理，但通常情况下都是毫无意义的。然而在任何情形下，只要我们的注意力一下降，它就会开始唠叨。它是从哪里得到这些能量的呢？喋喋不休的目的又是什么？那是一种从早到晚心一直被占据着的状态，每一个空闲的时刻，我们都会发现心在喋喋不休，一直在喃喃自语。

普普尔?贾亚卡尔(普)：这不正是心的本质吗？

莫：这么说并没有解释明白任何东西，从而也无法提供任何对治方法。

普：为了自身的存在它必须不断运转。

莫：我们不能一开始就说"它必须如何"。这里并不存在什么"必须"，我们以为有这样一种"必须"，于是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耗费在了它上面，使它变成了我们生活中的一个主要元素。

克里希那穆提(克)：为什么心会喋喋不休？它的目的是什么？这难道不是在浪费时间、浪费能量吗？

莫：显然这看起来就是能量和时间的浪费。当我观察我的大脑，我看到喋喋不休只发生在大脑中，这是大脑的一种活动，脑电波会不时地加强或减弱。但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和目的，这一点让人苦恼不已。大脑就这样被自身的活动弄得精疲力竭。你可以看到这会让大脑非常疲惫，但它就是停不下来。这实际上是一种瘫痪的表现。

克：这个问题值得探讨吗？

普：如果你把思考过程看成是一个无始无终的过程，那么随便大脑中出现什么，你为什么要去区分喋喋不休和我们所谓的大脑活动呢？

莫：我们的觉察，或本应有的觉察和注意力都浪费在这上面了。我们发觉某些东西是毫无意义的，是大脑一种愚蠢的活动，而我们的时间、觉察和注意力却着实浪费在这上面了。想象一下当你和一个傻瓜锁在一起时，你能学到什么呢？一段时间以后，你就没有什么东西可学了。

S. 巴拉桑达拉姆(巴)：可以的话，我们能否谈些适用范围更广的事情呢？什么是平庸，什么又是打破平庸？这也包含了喋喋不休，包含了所有这一切。

莫：你看，把话题扯得这么大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这样的话我们会迷失在抽象和空泛的概念中。为什么不紧扣我们正在谈的话题呢？我们在讨论大脑上花了大量的时间，而这本身就是大脑的一种失序的活动。

克：是的，先生。你的心总是喋喋不休，为什么？

莫：因为我无法让它停下来。

克：不，不是。这是不是一种习惯？是不是因为害怕没有被什么东西占据着？

阿秋?帕特瓦尔丹(阿)：这是一种意志之外的活动。

莫：它看上去就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活动，像是人内在有一种驱动力。它就是不停地喋喋不休，其中没有恐惧，什么都没有。

克：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心显然需要被某些东西所占据。它正好……

莫：……就被占据着。

克：是的，心必须被某些东西所占据。

莫：心就是一直被占据着的。

克：是的，心一直被某些东西所占据，要是没有被占据的话，它就会感到茫然，感到空虚，于是它开始喋喋不休。

莫：我不确定是这样的。

克：我没有说就是这样，我只是在问，这是一种习惯，还是它害怕不被占据？

莫：这是一种习惯，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

克：我想知道这是不是一种习惯？

普：存在着我们所谓有意义的、有方向的思考，有逻辑性的、分析性的思考，与解决各种问题有关的思考。然后还有一种情况并不是有意识的喋喋不休。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心智有着一种持续不断的运动，它将从多年积累起来的垃圾中所产生的各种条件反射和声音倾倒出来，它不断地向外倾倒，然后突然之间你醒过来，说"我的心在喋喋不休"。所以我们区分了这两者：我们所谓有意义的活动和我们所谓的喋喋不休。我们很重视这种区分。那么，依照你的说法，这样的重视合理吗？

克：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心在喋喋不休？

普：有时候会。

克：为什么它要喋喋不休？

普：它就是在那喋喋不休。

克：为什么呢？

普：我认为这里并不存在"为什么"。

克：他想知道为什么心会喋喋不休，喋喋不休有什么价值吗？或者它是不是就像水一样不断地流动着？

莫：它是一种精神上的泄漏。

克：那是一回事，你叫它什么都可以；它就像是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来一样。

普：当喋喋不休很严重时，这就向我暗示了我的心不够鲜活。

克：为什么你要反对一颗喋喋不休的心？

莫：它浪费了能量和时间。毫无疑问这种反对是合理的，一般的常识都会问："这是怎么回事？"

克：这有什么意义吗？

莫：这有什么意义？问题是觉察帮不上忙。觉察就像是把一个傻瓜扔在一个房间里，然后还不得不听他说话。然后觉察说，"停下吧，看在老天的分上，停下来吧"，然而那个傻瓜却哈哈大笑——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沟通。

普：事实上我们处于一个中间阶段：既不在这儿也不在那儿。我们不仅有着喋喋不休，也有着对于喋喋不休的觉察。"为什么我们要浪费能量？"这个问题同样暗示了那个中间阶段。

莫：你可以把它称为"中间阶段"，你可以把它称为任何东西，但是问题依然存在着。那是一种不会让步给觉察的心智的活动。

克：我会把注意力和觉察暂时放一放。我只是问你："为什么心会喋喋不休？"这是一种习惯吗？还是心需要被某些东西所占据？而当它没有被它认为应该占据它的东西所占据时，它就把这称为"喋喋不休"。为什么被占据时就不是喋喋不休了呢？比如我被我的房子所占据，而你被你的神明、工作、生意、妻子、性、孩子、财产所占据。心需要被某些东西占据，因此当它没有被占据时，它也许就会感到空虚，于是它开始喋喋不休。我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不妥，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重大的问题。除非你想要去停止喋喋不休——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莫：如果喋喋不休不会让人苦恼，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克：就是这样，你想让它停止，你想要结束喋喋不休，所以这才是问题所在，而不是"为什么会喋喋不休，喋喋不休是为了什么"。

莫：这又回到了同样的问题上：喋喋不休能停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