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斑鸠的故事

绿斑鸠是傈僳族最喜爱的小鸟，不管是老人，是青年，还是孩子，提起绿斑鸠，大家都眯眯地笑。绿斑鸠带来快乐、希望和春天，绿斑鸠一叫，怒江两岸的田野和山谷就都绿了。

春天，在高黎贡山山下，在怒江江边，在傈僳族的家乡，风软了。雪已经化完了，栗子树发出嫩芽，草地转过了颜色。这时候，就看得到绿斑鸠。它藏身在树丛中，和绿叶混在一起，不注意是看不出来的。因为它全身都是绿的，绿得像翡翠；眼睛像红宝石，脚像珊瑚。它在栗子树丛里叫了，那些过路的，打麂子的，种田的，砍柴的姑娘，放牛的娃娃，都抬起头来，张着嘴，眯着眼向上面看，连脚都不会动了。绿斑鸠唱什么呢？它唱："春天来了，快去犁田！"它的鸣声很长，一声长到十多分钟，声音像吹笛子一样。

绿斑鸠为什么叫得这样好听呢？这里有一个故事。

从前有两个人，一个是山主的儿子，一个是穷人的儿子，他们相约着去河里打鱼。他们把芭蕉树砍下来，编成一个筏子，放到河里，顺河划了下去。到了一个地方，看见河里有一条大鲤鱼，山主的儿子拔出长刀来就向鲤鱼砍去，没有砍着鲤鱼，却把芭蕉筏子砍成了两半。这样，两人就不由自主地分开了，各人站在一半筏子上面，顺水往下漂。漂到了一个小山下面，河水分了岔，一股流向东，一股流向西，这两个破筏子也随着流水分开了。

穷人的儿子，一漂漂到一个村寨面前。这是一个很大的村寨，房子虽多，却没有人，连狗都没有一只，鸡都不见一只。他觉得很奇怪。他悄悄走进村子，还是看不见一个人。又走进一家屋里，也是没有人，然而却听见说话的声音。他仔细一听，声音是从一个柜子里出来的。那声音说：

"不要打开柜子，不要打开柜子。"

他听了一会，大着胆子上前，把柜子打开了。从柜子里跳出来两个年轻的姑娘，站在地下，浑身发抖，说："你为什么来打开柜子？我们村里人都被大蛇大鹰吃掉了，我爹被大蛇咬死了，我妈妈被大鹰叼去了，我们没有办法，才躲在柜子里。"穷人的儿子说："姑娘，不怕！我有长刀，会杀毒蛇，我有弩弓，会射大鹰，你们跟我走吧！"他说着就嘘嘘吹起口哨来。忽然吹来了一阵冷风，两个姑娘急忙又躲进柜子里。

随着风，一条金花大蟒滑溜溜、亮闪闪地从一个洞口探出头来。穷人的儿子已经把长刀倒插在洞口，刀尖朝上，那大蟒探了两下头，刷的一声从洞里"飚"了出来。正好，戳在刀上，一划，把身子划成了两片，乱蹦了一阵，死了。穷人的儿子叫两个姑娘出来，保护着她们，跑到门外。

刚出了门，天上现出一块黑云，把太阳都遮住了。两个姑娘又吓得发抖，那是大鹰来了。大鹰在高山顶上盘旋，两个翅膀一会向左边侧下来，一会向右边侧下来。穷人的儿子又嘘嘘吹起口哨，大鹰一闪翅飞过来了，他搭上箭，"嗖"的一声射了出去，正中鹰眼，大鹰打了一个踉跄，笔直地跌落到山里去了。

两个姑娘说："哎呀，你真有本事！你杀了大蛇，射了大鹰，替我爹爹妈妈报了仇，也替我们全村人报了仇，你到天边我们都跟着你去。"青年人说："我有一个伙伴，跟我失散了，我不能单独回去，一定要找着他。"她们愿意跟着他走。

这两个姑娘，是姐妹俩，姐姐喜欢打扮，但是样子其实平常，妹妹生得漂亮，但是喜欢劳动，满脸都是泥巴，乍看看不出好处。穷人的儿子就带着这两个姑娘，爬了99架大山，过了99条长河，找了一年多，还是没有找着山主的儿子，他很难过，还是继续去找。

有24小时，他追赶麂子，在深山里看见一棵树上蹲着一只母猴子。他就问它："你看见过小山主吗？"母猴子叫道："乌合乌合！"他又问了一遍，母猴子还是"鸟合乌合！"他生气了，就射了它一箭。母猴子惨叫一声，死了。这时候，一个人抱着一个小孩子从树林里冲了出来，拔出长刀，就要杀他。穷人的儿子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小山主，忙说："小山主！我找了你一年多了！好啊，今天总算把你找到了。——你怎么抱着个孩子？"小山主说："我老婆好好地在树上，你为什么把它射死了？这是我的儿子，那是他妈。他妈从大河里把我打救起来，和我成了夫妻……"穷人的儿子听了，很难过。过了一会，他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莫伤心了。还是跟我一起回家乡去吧！"穷人的儿子把自己的事情也告诉了小山主，还说跟他来的这两姐妹都很漂亮，小山主喜欢哪个，可以向她求婚。小山主一看那姐姐漂亮，就向她求婚，成了夫妻。穷人的儿子和妹妹早就很要好，也配成了一对。两对夫妻结伴回家乡了。

他们回到家乡，大姐跟着有钱的小山主，穿好的，吃好的，只是享福。二姐跟着穷人的儿子，辛苦地劳动生产。有24小时，二姐从田里回来，洗去脸上的泥巴，担着水桶到塘子里去挑水。小山主正在塘子边钓鱼，一眼看见荷花丛中露出一个人影，他看得惊呆了，仔细一认，才知道那原来就是他的姨妹，他就起了坏心。

第2天，小山主挂着长刀，背着弩弓，来约穷人的儿子去打猎。到了一个悬岩上边，岩边有一个风洞，里面时常有风吹出来，吹得洞口的草乱摇，好象有野兽要跑出来的样子。小山主就诓穷人的儿子说："你看野猪来了，快去打去。"穷人的儿子理好矛就直奔过去，用力一刺，一矛刺空了，因为用力太猛，跌进了风洞，从风洞里直落下去，落了半天，才到了地。他睁开眼一看，一群群的人围着他，那些人只有蚂蚁子大，他明白了：这就是蚂蚁国。

他细看了一下，这些小人都正在忙碌着。他们正在忙着种庄稼，他们用针在砍着蕨莱，要把蕨莱砍光，才能种地。可是他们砍了24小时，才砍得下一棵蕨菜，要到什么时候才砍得完哪？穷人的儿子很替他们着急，就拔出长刀来替他们砍。蚂蚁人看他的长刀，好像是插在半生中的山峰一样，几百亩地，一下子就砍平了。蚂蚁人很感激他，把积蓄下的粮食搬来给他吃，可是他怎么吃也吃不饱。蚂蚁国王怕他把粮食都吃光了，就下令把他关在大山洞里。蚂蚁人是弄不动他的，但是蚂蚁国王有一种本事：能支使猴子。他叫来很多猴子，一起来对付这个人。猴子太多了，穷人的儿子抵御不住，就被拖到大山洞里去了。蚂蚁人倒都还很喜欢他，常常悄悄地送东西给他吃，他自己又在洞里打了些野兽，这样的对付着生活。

他在洞中思念家乡，就砍了一根竹子，做成一根笛子，吹起很好听的调子来。这调子是说他的家乡很美丽，很温暖。他就用这样的调子来安慰自己，鼓励自己。他吹得那样好听，山里的飞禽走兽都来听他吹。忽然飞来一只乌鸦，对他说："你为什么吹得这样好听？"他说："我思念我的家乡。"老鸦说："你把你的笛子送给我，我可以领你回去。"老鸦得了笛子，吹了起来，也非常好听但不再像它自己原来的声音了。它拿了笛子，却不履行它的诺言。穷人的儿子知道受了骗，就在洞里唱起悲哀的歌来。蚂蚁人听见了，来问他："你为什么哭？"他说："老鸦把我的笛子骗走了。"蚂蚁人说："你不要哭，我替你拿回来。"他爬上大树，爬在乌鸦的屁股后面，狠狠地咬了一嘴，老鸦"哇"的叫了一声，笛子就掉了下来。穷人的儿子高兴极了，拔出长刀来在树上砍了一刀。想不到蚂蚁人正在往下面爬，一刀刚好砍在他的腰上——所以现在蚂蚁的腰是细的。穷人的儿子实在懊悔，赶忙把蚂蚁人医好了。

他又吹起笛子来。他吹得那样好听，山中的飞禽走兽都惊奇地听着他吹。来了一个刺猬，问他说："你为什么吹得这样好听？"他说："我思念我的家乡。"刺猬说："我领你回去，你跟我来。"刺猬就往上打洞。打了99天，离地面不远了，这时刚好有赶马人从上面过，一只马的脚踏在这一块地上，踏通了，露出一个圆洞。穷人的儿子往洞外一看，看见了太阳，看见他家乡的风景，喜欢得跳了起来。刺猬还要继续再打，把洞口再打大一些，好让他出去。它说："我打洞很使力，会出汗，会放屁，你不要说臭。一说。洞就垮了。"他答应了，刺猬又用力挖，又出汗，又放屁，他忘记了刺猬的话，说了一声"好臭！"一下子，洞垮下来了，刺猬也不见了。洞垮下来后，他能出来了，但是刺猬不见了，没有人给他领路。他还是回不去。他坐在洞外边，又吹起笛子来。天上飞来一只绿斑鸠。问他："你为什么吹得这样好听？"他说："我思念我的家乡。"绿斑鸠说："你不要着急，我带你回家去，但是，你要把笛子送给我。"他说："你要真是带我回去了，我真感激你，一定把笛子送你。"绿斑鸠就去约它的朋友。无数的绿斑鸠飞来了，都歇在一棵龙竹上面。龙竹的梢很长，它们把竹梢压低下来，叫穷人的儿子抓住竹梢，然后所有的绿斑鸠突然一起飞开，竹梢就往上弹。这样，就把他弹到家乡的土地上来了。他便把笛子送给了绿斑鸠，所以现在绿斑鸠的歌声才这样好听。

有钱的小山主把穷人的儿子哄得跌下洞去以后，就回到家里，向他的姨妹说："你丈夫打野猪，一不小心，落到风洞里去了。"她哭了起来，小山主说："你不要哭，哭也无用了，倒不如嫁给我，包管你吃得好，穿得好，又能和你姐姐住在一处。"她狠狠地骂了他一顿，说："他没有死，我要等他，他一定会回来的！"小山主发怒了，把她关在土牢里，让人看守着。

现在，她丈夫回来了。到了门前，一看房子是空的，长满了草，到处去找，都找不到他的妻子。他去到小山主家门前，隐隐听到女人的哭声，好像是他的妻子。他去问看守人，看守人说："是小山主的妻子生病了。"他不相信，拔出长刀，冲了进去，小山主出来拦他，他问："我的妻子呢？"小山主说："不知道！"他冲到里边，打开土牢，看见他的妻子被捆绑着，满脸是泪，就把索子割断，带着她就往外跑。到了门口，小山主扳开弩弓，正要放箭，穷人的儿子便一刀把他砍死了。

从此以后，他们夫妻两个，又重新垦地开荒，快乐地劳动着、生活着。

P135-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