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拒绝被爱

把席拉带到午餐室之后，我回到办公室查看席拉的档案资料。我想知道在她来此之前，其他的人对她做了哪些辅导。从这段短时间的接触，我知道席拉没有班上其他孩子的那些毛病，相对地，她总是将自己的行为控制得很好。在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后面，我看到的是一个敏锐且聪明的小女孩，复杂的环境使她长成如今的个性。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之前的人员都做了什么努力。

席拉的资料实在少得可怜。不像其他的孩子总有厚厚的一叠档案资料，席拉的只是寥寥几页：一页家庭背景资料、一些测试结果以及一份特别辅导的标准资料。我翻到社工人员所做的家庭调查那一页，里面详细的描述简直令我无法理解。

席拉和她的父亲共住在一间窄小简陋的木板房间里，这个小房间没有暖气，没有水，也没有电。她的母亲在两年前带走她的弟弟，却抛弃了她。当席拉出生时，她的母亲才14岁，两个月后被迫嫁给那年已30岁的席拉的父亲。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这位母亲现在算起来也不过20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在席拉还小的时候，她的父亲因强暴殴打罪一直待在狱中，虽然在两年半前假释出狱，却还得到州立医院接受戒酒和戒毒的治疗。席拉只得辗转寄宿于母亲的亲戚朋友家中，直到被抛弃于高速公路的围墙下。当时的席拉只有4岁，被带到青少年中心后，工作人员才发现她身上满是被虐待所留下的伤痕。政府于是解除了她父亲对她的监护权，指派一位儿童保护工作者来处理这个案子。

报告里的资料对我似乎没有什么用处。法院觉得她应该留在自己的家庭中。医生们认为她除了营养不良外，一切都很健康。心理医生更只有一句评语：慢性失调的童年。至于测试结果则更模糊，只下了个结语：“她无法被测试。”

特殊辅导标准资料也只是些人口统计信息而已。席拉的父亲这些年一直于牢狱里进进出出。她出生的时候没有什么并发症，此外，便很少有人知道她幼时的成长过程了。虽然年纪这么小，但是席拉已经因为无法控制的行为转了三所学校。根据报告，她在家中吃得少睡得也少。没有朋友，也没有固定关系的成人照顾。连她父亲都说她对他也是不理会，粗野，而且很不友善。她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开口说话，可是从来都不哭。

从来不哭？我实在不相信一个6岁的小孩不哭，这一定是写错了吧，应该是很少哭才对。

她的父亲认为她过于任性，因而经常惩戒她。除了报上的那则放火新闻之外，她还在其他地方放过火。才6岁半的年纪，席拉已经被警察逮捕三次了。种种现象显示席拉是个不容易被爱的孩子，因为她一直拒绝被爱，同时也会是个难以教导的孩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无可救药。

撇开她的外在行为不谈，她是个智力相当健全的孩子，而这也正是我难以克服的地方，因为我对她的了解也仅止于外在行为而已。她不像其他的孩子都有某方面的症状，至少如此还会较易于着手管理教导。在她那双充满敌意的深沉双眼背后，这孩子早已深刻领悟了生命的苦难，而要免于遭受更深排斥的好方法就是先去排斥他人。

正当我在仔细查看席拉档案时，安东进来了。他拉了一张椅子在我身边坐下，顺手拿起我看过的档案浏览一番。安东和这些孩子们相处得很好。由于他本身过去的种种不幸遭遇，使得他对这些不幸的孩子不至于感到不知所措，同时也弥补了我许多方面的不足，成为我的得力助手。现在他就坐在我的旁边，专心地看着席拉的档案。

“她午餐表现得如何？”

他头也不抬地点着头：“还好。她吃东西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食物一样，还有，吃相太难看了。可是她和其他小朋友坐在一起，也没有吵闹。”

惠妮走了进来，倚身靠在桌子上。她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虽然她是初一的生，而且家世显赫，但却是个极为害羞的女孩。惠妮从来不敢正眼看我，总是紧张地微笑着，而且很少说话。开口的时候是在批评她自己的工作，或是为任何做错的事道歉。在对待小朋友方面，她非常地笨拙，忘东忘西、丢三落四的，无法将孩子周全地照顾好。要不是当初我急需助手的话，我是不可能录用她的。

在刚开始那几周，我得一而再地向她解释，在她身后帮她善后，还得安慰她“别担心”。虽然我不是有意的，但是她每次都会为了这种无心之语而哭泣。可是跟安东一样，惠妮却甘愿受这些苦，因为他们都非常关心孩子。惠妮甚至会跷课来帮忙，学校午餐时间和放学后也会过来和我们相聚，还从家中带玩具来给小朋友玩。虽然她很少谈及学校以外的生活情形，但我猜想，在某些方面或许她也比这些孩子好不到哪里去吧！这也是我包容她、尽量让她感到是我们团队一员的原因。因为她本来就是。

“你说服新来的小女生了吗？”惠妮问道，她的上半身俯在桌面，长发正好遮住了我在阅读的资料。

“是的。”我说，还提到午餐前我和席拉之间的一段对话。就在此时，我听到了一阵尖叫声。

泰勒冲了进来，哭得非常伤心，含含糊糊又呜咽啜泣着说了一串话，然后转身就跑掉了。

我们三个人赶紧追着她冲向教室。泰勒边跑边哭边向我们投诉什么眼睛和新来的女生之类的，接着我便来到一间早已乱成一团的房间。

席拉旁若无人地站在水族箱旁的椅子上。她将金鱼一条条地抓出来，然后用一支铅笔把金鱼的眼睛一个个地给戳出来。椅子四周的地板上有七八条金鱼正在做垂死的挣扎，而且每条鱼的眼睛都已经被毁了。此时，席拉的右手正紧紧地握住一条金鱼，左手则握住一支铅笔，一身充满威胁的姿势。一位午餐助手在一旁惊慌失措，硬是不敢上前去阻止席拉。

“住手！”我以具的声音喊道。席拉注视着我，刻意地挥了挥手上的铅笔。我相信她若被惹毛的话，铁定会发动攻击，因为她的眼神就像是未经驯服的动物一样。此时的地板上，只能用鱼尸遍野来形容了。

突然间，空气中传来一阵尖叫声。对血或其他任何红色液体患有精神分裂恐惧症的苏珊娜走进来，看到了这些鱼，拔腿便奔出房间。安东紧跟在后面追了出去。我则趁此不可多得之时，出其不意地把席拉抱了下来，而她也不甘示弱地将铅笔刺入我的手臂。我的心思此刻已无心理会疼痛了。现在，弗莱迪和马克斯在房间里不停地绕着圈子跑；泰勒痛哭不止；盖里莫躲到桌子底下；威廉站在角落处哭泣。惠妮又无力让马克斯和弗莱迪停下来，混乱的程度早已超过常人所能忍受的范围。

“桃莉！”威廉的哭喊声传了过来，“彼德发作了！”我转身看见彼德不支倒地。留下席拉和惠妮，我跑过去将彼德身边的椅子拉开。

席拉趁此混乱时刻，狠狠地踩了惠妮一脚，然后转身一溜烟地就不见了。我俯身照顾彼德之际，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压力竟如此之大。这一切只有短短的几分钟而已，却已将我们长久辛苦维持的游戏规则毁于一旦。除了彼德之外，所有的孩子都哭成一团。我抬头环顾四周，惠妮早已追席拉去了，而那位午餐助手也早就不见人影，只剩下这一片惨不忍睹的“杀戮战场”。数月辛苦经营的结果，转眼之间全化成无尽的飞絮从空中飘落。

科林斯先生及学校的秘书同时出现在走廊上。若是在平常让他们看见班上这幅混乱景象，会令我感到很恐慌，可是现在我已经顾虑不了那么多了，因为我急需帮手。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的关系一直是我把我那些疯狂学生管好，那么他也就不对我多加干涉。可是现在我不行了，一切都如当初所预期的一样失去了控制。我知道此刻他心中一定很感谢上苍让自己做了正确的安排——把我们放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秘书把彼德带到医务室等着将他送回家，因为他在经过那场大发作之后，需要好好地睡一觉。科林斯先生帮我阻止了弗莱迪和马克斯，让他们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我则把盖里莫从桌子下面拉出来并抱着他，这些声音对他来说必定是相当恐怖的，因为他看不见。安东仍试着安抚苏珊娜。等我们得到一定程度的控制之后，泰勒和莎拉也愿意在讨论会的角落坐下来安慰彼此，只剩威廉还在不停地呜咽啜泣。科林斯先生极尽所能地想安慰他，可是又不愿去拥抱他。我们将那些金鱼尸体收拾干净。，一切终于恢复原先的秩序，孩子们的哭声也渐渐降低。惠妮和席拉还没回来，只是此刻我也没时间去想那么多了。

科林斯先生很体贴地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个劲地依照我的指示做事，但是他的表情令人无法解读。当我将孩子们都安顿好之后，在门口我向他致谢，并问他是否可以派玛莉过来协助我，去年一整年她都是我的专业助手，应该会驾轻就熟的，有她的帮忙，可以让事情更井然有序。

玛莉过来帮忙之后，我便出去找席拉。由于她对学校大楼不熟悉，乱冲乱撞下跑到体育馆，而惠妮也干脆就守在门口不让她出来，惠妮就这样站在空旷巨大的体育馆门口。看到惠妮那双充满泪水的眼睛，我的心一阵绞痛。这对一个14岁的小女孩而言，实在是太重的负担了。我不该让她面对如此局面的，只是两个大人又应付不了那些失调的孩子。或许我过去一直非常幸运，现在不得不面对残酷的事实。

进入体育馆，我拍了拍惠妮的肩膀，然后朝席拉走过去。显然，她是不想被逮到的，她的双眼凶恶野蛮，脸上充满恐惧的神色。每次只要我一靠近，她就迅速地闪到另一个方向。我轻声细语，慢慢地向她移动过去。但根本没有用，她永远都有办法逃走，因为这间体育馆实在太大了。

停下脚步，我看看四周，脑海中拼命地思索着办法，我必须抓到她才行。她的双眼透露出无法隐藏的恐慌，这一切已超出她的自我控制底线，此时她的反应是失去人性的动物本能反应。此刻的她远比在房间中残杀金鱼时还要危险，不但会伤害自己，也会伤害他人。

我想不出该如何是好，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被铅笔刺到的手臂正隐隐作痛，血液早已染透了我的衬衫袖子。如果任何人想靠近她，或者干脆将她困在一个小角落中，无疑地只会令她更恐惧和愤怒。她需要的是放松自己，并重新寻回对自己的控制。根据我以往的经验，目前她的姿势可说是十足地具有威胁性，如果不是对我，那么便是对她自己了。

我走回惠妮身边，要她回教室去告诉安东，请他尽量协助玛莉。然后，我把体育馆的大门关上，拉上笨重的隔板将房间隔成两半，决意不让席拉再逃走。就在这样的隔离下，我尽可能地靠近席拉，然后坐下来。

我们就这样彼此对峙地互瞪着对方，她的眼中充满了强烈的恐惧。我可以看得出来，她正在发抖。

“我不会伤害你的，席拉。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要等你平静一些，不再那么害怕的时候，再和我一起回教室去。我没有在生气，我不会伤害你的。”

几分钟过去，我将椅子稍稍向前挪动。她盯着我，恐惧的颤抖已淹没她的全身，瘦削的双肩不停地抖着。但是，她还是一动也不动。

我原本对她是非常火大的。看到我们心爱的金鱼一条条陈尸地板，眼睛全都被残忍地戳掉时，我简直快气疯了。可是，现在我的气已经消了。看到她这个模样，只有怜悯，我怎么忍心苛责她呢？她是如此的勇敢。虽然极度害怕、疲累和不舒服，她仍不愿屈服。她的世界是一个令人没有信赖感的世界，她也只能用她知道的方式来应对这样的世界。我们彼此并不认识，谁又能保障我真的不会去伤害到她呢？再者，她又凭什么要相信我呢？

我再往前靠近几步，然后我们就这样彼此僵持了至少半个小时。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到3米，她对我的不断逼近抱着一种猜疑警戒的态度。我停下脚步，以非常柔和的语气对她说，我不会伤害她，只是要带她回教室而已，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时间慢慢流逝。我开始因久坐不动而感到全身酸痛，她则因僵立过久而双腿不停颤抖，这场僵持变成了一种耐力的考验。我们两人就卡在这3米之距的永恒之中。

紧张沉默的等待。她眼神中的狂野正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掩藏不住的疲惫神情。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又不敢低头看手表，紧张的气氛有如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我们沉默地隔离。

她身上那件连身牛仔裤上布满污渍，同时在她的双脚下出现了一摊尿液。她低头望着那摊尿液，及时次将眼光调离我的身上。她紧咬着下唇，抬眼望我之际，眼神充满了无端的恐惧。

“意外总是难免的嘛。你又没有时间可以去上厕所，所以这不是你的错。”我说。我感到吃惊的是，在教室中行为那么残忍的小女孩，竟为了这件事而难过懊悔。

“我们可以把它清理干净，”我提议道，“我在教室里有一些拖把，是为了防备这类事情发生时可以派上用场。”

她又低头看了看，再抬头望着我。我仍旧保持沉默。她小心翼翼地退后一步以便能看清楚状况。

“你会鞭打我吗？”她声音嘶哑地问道。

“不，我不会鞭打小孩的。”

她的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

“我会帮你打扫干净的。我们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会是我们俩的秘密，因为我知道这纯粹是意外。”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你会鞭打我吗？”

我有些愤怒：“不，席拉，我不会鞭打孩子的。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连身牛仔裤：“要是我爸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会狠狠地抽我一顿。”

“我们可以处理这件事的，别担心。现在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衣服就会干了。”

我站起来，她则警戒地向后退了一步。我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吧，我们去找些东西把它清理干净，别担心。”

有好长的时间，她就只是注视着我，然后谨慎小心地向我走过来。她不让我牵她的手，但和我一同走回教室。

我们静静地来到教室，我示意安东、惠妮及玛莉继续他们的工作。席拉从我的手上接过拖把和水桶，然后我们回到体育馆中默默地将地板清理干净。之后，她便随我回到教室。

令人意外的是，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她都很安静，孩子们的不安情绪也得到了控制。席拉又缩回到她早上的那张椅子上，蜷缩着身体，吸着大拇指，整个下午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我们。在指导过所有的孩子之后，我来到席拉身边。

坐在她椅子旁边的地板上，我抬头望着她。她满脸严肃地看着我，嘴里仍含着她的大拇指。这整个下午也够她累的了。我无意去碰触她，不想因过度亲密而吓到她，但我要她知道我非常在乎她。

“这个下午有些不好过，对不对？”我说。她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瞪着我。“明天情况就会好转的，我想。刚开始的几天总是比较困难。”我试着去分析她的眼神，想了解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到。

“你的裤子干了没呢？”

她伸直身体站了起来，检查着她的裤子，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只是衣服上同时留下了清晰的轮廓。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这样，你就不会惹上麻烦了呢？”

她又再次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希望如此。每个人都难免会有意外的。那真的不是你的错，你当时并没有机会可以上厕所。”其实为了防范类似的事件发生，我一直都额外准备一些备用衣服，之所以没有向她提起，是怕如此的亲近会吓着她。可是我必须让她了解，这类事情在这里是可以被理解和接受的。

大拇指在她的口中转动，同时她撇开脸去看着安东，一副不在乎我说些什么的样子。我则一直待在她身边，直到放学。

在送走所有的孩子之后，安东和我默默地整理教室。我们都不再提及今天所发生的事，也没有多说些什么。这24小时对我们两人而言都是非常不好受的24小时。

忙完学校的事情回家之后，我将手臂上的铅笔伤口清洗干净，贴上一块绷带，然后躺在床上，悲伤地痛哭起来。

第5章天资聪慧

第二天，我决定是该让席拉参与的时候了。安东将席拉由车站接到教室来，她脱下外套便笔直走到她的专属座位。我跟了过去并坐下，向她解释今天她要做的一些事情。我们一起看过今日的课程表后，我告诉她希望她能像前24小时那样参与我们的每一项活动，同时希望她在数学课的时候能够做一些数学题目，还说希望她协助我们制作巧克力香蕉。

在我说话的时候她一直看着我，眼中仍然充满着不信任。我问她是否明白我的意思，她没有回答。

在早晨的讨论中，席拉依照我的意思加入我们的活动。她就坐在我的脚边，但什么事也不做。数学课则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我需要利用一些教材来让大家做简单的算术运算。于是我拿出一些小木砖，并要求她过来到我身边。她仍然坐在早上讨论会的那个位子上一动也不动。

“席拉，请你到这里来。”我指了指一张椅子，那是她很喜欢的一张椅子。

“快点。”

她仍然一动也不动。安东开始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要抓她，我也渐渐地靠过去。她则一个箭步跳起来逃走，因识破我们的行动而感到万分惊恐。她一边飞奔一边打乱同学们的书本。可是安东很快就抓到她，我将她由安东手中接过来。

“甜心，当我们靠近你时，我们不会对你怎样的。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坐了下来，紧紧抱着她不让她挣扎，听着她混杂着恐惧的呼吸声。

席拉又开始尖叫起来，叫得脸红脖子粗的，但没有哭。我将她抱坐在我的大腿上，顺手抓出一些小木砖。在等待席拉平静下来之际，我将这些小木砖均匀地排成一列。

“来，我要你数一些小木砖给我看。”

她叫嚷得更大声了。

“来，数3个给我看。”我对她说。她努力地想要挣脱我的怀抱。

“我来帮你。1、2、3。现在换你来试试。”

出乎我意料，席拉迅雷不及掩耳地抓起1个小木砖朝对面丢去。紧接着她又抓起1个，这次不偏不倚地打中了泰勒的前额。泰勒一阵惊讶后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我紧紧扣住席拉的手臂，站起来，将她抱到保持安静的角落去：“在这里是不准有那样的行为的。在这里是不可以伤害任何人的。我要你好好坐在这里，直到你平静下来并愿意回来继续你的功课为止。”我交代安东看着她。

然后，我丢下她去照顾其他的孩子和泰勒，任由席拉在一旁呼天抢地地嚎叫，又是踢墙壁又是摇椅子的。安东在她身旁不发一语，只是紧紧地将她扣坐在椅子上。

整堂数学课，席拉就这样无休止地瞎闹着。到自由活动时间过了一半之后，她踢累了也闹累了，于是我走了过去。

“你准备要和我一起做数学题目了吗？”我问。

她抬头望着我，又愤怒无语地尖声大叫。我示意安东去照顾其他的孩子。

“如果你已准备好要做数学题的话，那你就自己过来，否则你就得待在座位上。”说完我便转身离开。

孤单的感觉吓到了她，她停止了吵闹。当她意识到安东和我都不再理会她时，她站了起来。

“你准备好要做数学题了吗？”我一边帮着彼德堆高速公路的积木，一边问道。

听到我的问题，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不！不！不！不！”

“那就回去坐好。”

她突如其来的愤怒尖锐叫声使得大家都停了下来，可是她仍然停留在椅子外面。

“我说坐下，席拉。在你没有准备要做数学题之前，不可以离开你的位子。”

她尖锐的叫声似乎持续了有一个世纪之久，令我头痛不已。然后，突然间一切都变得如此安静，她则用充满怒火的双眼瞪视着我。如此明显的仇恨几乎将我所仅有的一点自信都要摧毁了。

“坐到那张椅子上，席拉。”

她坐了下来，把椅子转了一圈以便能够看着我，接着她又开始尖叫起来。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口松懈的气。

这堂自由活动的课程就在席拉的嘶吼尖叫声中过去。到了休息时间，她怒气未减，嘶吼依旧。，安东只得将其他小朋友带到外面休息，我则留在教室里。这个举动更激怒了席拉，使她更变本加厉。但是，闹了这么久，她也累了。到了休息时间结束时，角落已不再传出喧闹声，我的头却有如遭榔头击中一般地隐隐作痛着。

此时，我想她已明白自己的处境了，而我也不再对她多加理会。小朋友陆续进来，个个都被寒冷的天气冻得脸庞红通通的，七嘴八舌地讲着外面好玩的事。接下来的阅读课程没有受到什么干扰，我们都依序坐定，当角落的那张椅子根本就不存在。

到了课程即将结束之际，我感觉到有一股轻微的力量碰触着我的肩膀，我转身看见席拉就站在我的身后。她的脸色中夹杂着忧虑，稚嫩的眼神中透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

“你准备要做数学题了吗？”

她紧闭着双唇，片刻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好，你先去把你刚才丢的小木砖捡回来。”我以一种平常的口吻说，好似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她怯怯地看了看我，然后照着我的话去做。

我们一起坐在地板上，我将小木砖散开来。

“数3个小木砖给我看看。”

她谨慎小心地挑出了3个小木砖。

“数10个给我看看。”10个小木砖很快地在我面前排成一列。

“好女孩。你对数字相当熟悉，对不对？”

她不安地抬头望着我。

“接下来，我要来点难一些的。数27个看看。”只是几秒钟的时间，27个小木砖便已出现了。

“你会加法吗？”

她没有回答。

“告诉我2 2，一共是多少个小木砖？”她毫不犹豫地便拿出了4个。我端详着她好一会儿：“那么3 5呢？”她排出了一列8个小木砖。我不知道她是真的知道答案，还是幸运被她蒙对，但显然她了解加法的结构。为了知道她真正的算术能力，我决定来测测她的减法，这可以令我更进一步了解她的程度：“告诉我，3个减去1个，剩下几个呢？”

席拉轻轻地抽出了两个。我微微一笑，她根本无须先拿出3个小木砖，再由3个小木砖中抽出一个，她可以直接计算出来。

“那么6个减掉4个呢？”

再一次，两个又很快出现。

“嘿，你非常聪明嘛。可是我现在要给你出一个难题，这次我一定可以把你考倒。告诉我，12个减掉7个，还有多少个呢？”

她抬头看看我，眼神中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笑容。1、2、3、4、5，她一个个地往上叠。这个小魔鬼，我心中暗叫着。不论过去这几年中她寄身何处，不论她学了些什么，她的天分比起同年龄的孩子要好上许多。我的心因为自己有可能独得一个天资聪慧的孩子而狂跳不已。

她又继续做了不少的数学题。接下来是阅读的时间，而我在早上便已告诉她，她可以不用参与这项活动。我起身去检查其他的孩子，席拉也跟着我起来，抱着装有那堆小木砖的盒子跟着我的屁股后面寸步不离。

“甜心，”我转身对她说，“你可以把这些木砖放到那边，不用一直抱着它们的。”

席拉似乎想到什么好主意。片刻之后，当我抬起头来时，发现她已坐在她最心爱的那张椅子上，埋首于一堆小木砖中。她不停地忙碌着，只是我看不出来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午餐之后，她又缩回到她的那张椅子上。可是一到烹饪课的时候，她却显得兴致很高。每个星期三我们都会做一些吃的东西，原因是为鼓励孩子们，或奖励他们的优异表现，再者，烹煮东西可以带来无穷的乐趣。虽然大家手忙脚乱，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