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有什么意义

下午，一个男生过来跟我聊天。他性格看起来很爽朗的样子，也看过很多书，知识面广，聊着聊着，忽然问：“范老师，你说上大学有什么用？”

我有点儿蒙。上大学有什么用？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问他：“你为什么这么问啊？”

原来，他家自己开了个公司，公司规模不大，倒也可以让一家在当地过着优裕的生活。他是家里的男孩子，毕业后要回去接管企业。他的高中同学很多都没有上大学，已经在接管企业了，至少目前看来，生活都还不错。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啊，像他这样，不愁工作不愁前途的，上大学干什么呢？我所受这么多年的教育都在告诉我：上个好大学，可以找份好工作。可这对他没有意义。

我又问他：“你回去会见你高中的同学吗？”

“会啊，我们经常聚会的。”

“你感觉怎么样？”

“嗯，感情还在，就是有些话题好像谈不上来了。”

“那谈不上来的东西就是你上大学和不上大学的区别。”

他似乎理解了，又似乎没有理解。

我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明白，又解释道：“其实，大学不是一个教授你知识的地方，经过这么多年的教育与学习，你已经具备了良好的自学能力，学到知识仅仅是大学学习生活的一部分。上大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要自己解决问题，自己获取知识，自己选择课程，自己挑选朋友，当然包括女朋友，还要自己去思考未来和人生。你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都应该在高中的时候就该确立了，而大学可以帮你修正自己对人生、世界的看法。这种改变不是立刻就能看出来的，要在以后漫长的人生中才能看出来。就像你看过的那些书一样，很多书并不能给你带来物质上的改变，可它有可能在十年二十年后你遇到困难的时候，给你帮助，帮你度过人生的难关。你在大学也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人，有的会成为你的朋友，有的会成为你的对手，有的会伴你一生，这都是大学带给你的。

“大学四年，你一直和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在一起，校园里有参天大树，有白发教授，有漂亮女生，有音乐会，有画展，你可以选择读书，可以选择参加社团，可以选择锻炼自己的能力，这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你，加强你的文化修养、艺术修养和人文修养。这些东西，是那些没上过大学的人努力想得到而得不到的。

“当你毕业了，有24小时回到这个城市，还能约一帮老同学逛逛校园，聊聊当年你遇见过、爱慕过的漂亮女生，你说，上大学有没有意义？”

……

我们都在看手机

上形势与政策课，讲中日关系。

我发现，认真听讲的学生很少，大多数学生低着头。我注意过一个女生，她从及时节课在那里背单词，一直到第四节课，翻的还是同一页。我不知道她到底背会了几个。

讲到中日之间会不会发生战争时，我期待一场讨论，可回应的人很少。我找一个学生回答，他说：“怎么说呢，谁知道会不会打。再说讨论这个有什么意义呢？打不打我们也决定不了啊。”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百多年前，北洋舰队与日本的一战就发生在我们附近。一个国家的未来走向和青年人怎么会没有关系？

我问他们：“你们晚上睡觉前不讨论这些么？”

“不讨论。”几个学生回答道。

“那你们谈什么？”

“什么也不谈。”

“那你们干什么？”

“看手机！”声音拉长，像小学生一样整齐。

手机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中的必需品，好像只有手机才能帮他们把零碎的、无聊的时间填满。也有别的事情可以达到这个效果，比如吃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空间上微博上充斥着饭菜的香味，经常有学生把吃过的东西拍下来，用美图秀秀修完后传到网上，仿佛这是大学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手机、美食逐渐替代了书籍，成为了他们的主要精神食粮。

为了整顿课堂纪律，学校专门开展了学生课堂纪律专项治理行动，不许学生迟到早退、带食物进教室、上课期间看手机，只是不知道效果到底怎么样。对我而言，其他的我倒觉得都还好，唯有学生上课看手机让我很头疼。科技高速发展，手机也在更新换代，人们越来越没有耐心听别人说话，越来越没有工夫欣赏大自然，也越来越没有兴趣阅读一本纸质书籍。以至于有人在网上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爱你你却不知道，而是我爱你，你却在看手机。”

我对学生讲起了属于我自己的大学时代。

十年前的我们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WiFi，生活的全部意义就是看书、写文章。坐在小小的图书馆里，摊开一沓稿纸，满心虔诚地把那些文字写在纸上，一遍遍修改，字斟句酌。

那些感动，那些快乐，我现在已经无法体悟到了。我也逐渐习惯于网上撰写博文，习惯于手机阅读，钢笔字划在稿纸上的声音与触感，渐渐地，被我遗忘在记忆的深处。

还记得毕业的时候赶上非典，同宿舍的人回到学校后被隔离进了旁边的楼，我们天天隔着铁栅栏说话，倩倩摇着栏杆，说放我出去。我们大笑的声音能穿透星空。

还记得那一年的狮子座流星雨，我们半夜两点多醒来，裹着被子站在阳台上，流星一颗颗划过天空，大家发出哇哦的声音，几乎整个校园都沸腾了，原来大家都起来了。

“现在要有流星雨，你们还会半夜起来吗？”我问。

“不会吧。”这次的回答没有那么异口同声了。好像有一些犹豫，或许他们也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段话：无论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不是一件幸运的事儿，在这儿，生活的好方式就是随波逐流，就像我现在一样，被一群推搡着的、欢乐着的、喧闹的人群带去。

他们，是否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