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中短篇小说集,主题集中,呈现的是陕北人物和乡村的一些故事。情节引人入胜,语言优美,富于诗意。作者有较为高超的文字功底,笔下的人物亲切,自然,栩栩如生。
高宝军,男,陕北人,现工作于西藏阿里地区普兰县,为陕西援藏干部。创作小说多年,作品曾发表于《十月》 《人民文学》《当代》等杂志。
鲍二进城 野村梦语 老梁 村支书张三 有钱 张捣鬼 活眼眼 黑婆姨和白婆姨 马家父子 狼沟王宁
待我走近时,他的脸上突然显出惊讶的神情:" 啊呀,原来是你啊。这么多年不见了,还好吗?" 我吃了一惊,他把人认错了,但我又不好说明,便随口敷衍道:"还凑合吧。" "有十年没见了吧?"他不依不饶。
"差不多了吧。"我继续敷衍。
他把我让回家,并接着问我:"你是去六子家的吧?他今天到山上锄地去了。" 他是谁呀?六子又是谁?我为自己在一个熟悉的环境里遇上陌生人感到困惑,脑子一阵一阵犯糊涂。
正在这时,光头男子突然朝门外叫了起来:"— —六嫂——六嫂——你看谁来了。" "能来个谁?还不是你闲得学驴叫。"话音刚落,一个中年妇女便站在了我的面前,四十岁左右,中等个子,皮肤黝黑,穿一件碎花布衫,留两把长辫子,一对大花眼扑簌簌地闪,一进门就冲着我说: "哟,还真是个稀客,你怎么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副很熟悉的样子。
"你——"我想问她是谁,但又不好意思出口。
"咦,看眼高得连我也认不出了。我是六子家婆姨嘛!" "噢——六子婆姨?" "怎么先不来我家就跑到`老慢`家了?" "我是路过碰上的。" "到我家去,你看`老慢`这个家,连个做饭的都没有。" 说罢,也不征求我的意见,也不管"老慢"愿意不愿意,一把拉上我的袖口就是个走。我跟着她过了一条河.上了一面坡,来到了河对面的一个村庄。
就在这时,眼前的一切又开始陌生了,这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村子,村头的院子像是住过大户人家,高大的门楼,雕花的檐头,砖铺的地面,石砌的台阶,虽然砖石都风化了,但依然能看出曾经的气势。村民们有的住在这些旧窑洞里,有的住在周围新箍的石窑洞里,家户很多,也很集中,显然是一个大庄子。硷畔外有一口水井,年代已经很久远了,辘轳的木头都变黑变朽了,看上去随时都有散架的可能,只有辘轳把子被打水人的手磨得光亮光亮。井旁边有一个很大的菜园子,绿的芹菜、白的萝卜、红的柿子、紫的茄子畦行分明,由于刚浇过水,各种蔬菜嫩铮铮的鲜,水淋淋的翠,让人浑身都感到一种凉丝丝的爽。
六子家院子里是五面新箍的石窑,蓝门窗,白灰墙,窗纸上贴些红窗花,炕上铺着羊毛毡,显得干净利落。六子婆姨一边做饭,一边和我拉话。说是拉话,其实是她一个人说,我一个人听,我根本插不上言。
她说:大干大三年前殁了,毛蛋去年上了高中,二毛也上初中了,六子还就是那个臭脾气……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我云里雾里地听着。
从她的谈话中,我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她说的 "大干大"是她的公公,原来是村支书;说的"毛蛋、二毛"是她的两个儿子,"六子"就是她的丈夫。
很明显,她把我当成一个久别重逢的人了。我想解释,但仍旧是插不上嘴。
她继续说:"大干大可没少念叨你,说你是个文化人、有出息,常教娃娃们好好念书,将来也像你一样当个干部。""毛蛋可喜欢你哩,你从城里给买的文具盒现在还存着呢。""六子到城里找了几趟你,还给你带了些农村吃的,瞎好寻不见,都送给兽医站的老王了。" 我越听越糊涂,她却越说越来劲,饭熟了还不停,我几次想解释,但就是轮不上说,索性不管了,只顾吃我的饭。我心想,不管大干大怎么夸我,毛蛋、二毛怎么念我,六子把好吃的送给兽医站的老王了,还是配种站的老张了,想给谁送他就给谁送吧,我得干掉这碗□白面,不然我怎对得住我的胃? 六子婆姨的饭做得真好,面和得精、擀得薄、□ 得细,汤炖得清、调得鲜,加上瓜花飘面、鸡蛋卧底、韭菜葱花搭配,就越发好吃了。就在我吃得满头大汗时,硷畔上传来了一阵说笑声。六子婆姨没出去,只是说:"`妖精`们从山上受苦回来了。"她的话音没落,门就被撞开了,一个女子一脚踏进了门栏。
一看有人,"妈哟"叫了一声又退了出去,门口立刻传出一阵笑声。原来她被外边的人又推了进来,想往出退也退不出去了,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走了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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