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感情不会让人永远痛苦，但永远有人因感情痛苦。

节选[06]

杜雨菲。

我脑海里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瞬间懵了。我甚至花了几秒钟去回想这样一个名字，记起之前她与自己的点点滴滴。

她算是我及时个喜欢的女生，也是一个。但是，我们前后在一起只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甚至每次回想起她时，都觉得那段感情实在是匆忙，匆忙得即使将那段感情剪去，也似乎无关痛痒。

我一直觉得，快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迫切想知道她的过去；将和一个人分开的时候，执著地想知道她的未来。而那时，我没有去花精力了解她的过去，更没有关心她的未来。像多数的初恋，匆忙得像生怕迟到的迷雾早晨，迷茫中就这么拉着她的手上了路。

或许她离开我后，并没有再爱我。但那并不是恨，那是比恨更加残忍的感觉。是不想提起，是不想纠缠，是不想再有和我有任何一点儿关联。但我始终知道，我那时并没有真心想把这感情放下。

"那…… 到时候，怎么弄掉这个杜雨菲，就看大家的咯……"李嘉妮说这些话时，满脸透着得意。

我以为，我会站起来当着所有的人将李嘉妮痛骂一顿，然后拉着徐子奥离开酒店。要是以前那个容易冲动的我，一定会这么做。可是我还是尽量克制住了，没有说一句话。我只有默默地忍着，不让所有人知道我认识杜雨菲。因为我知道，假使我能骂李嘉妮一顿，也最多招来所有人的敌意，更不能帮到杜雨菲。更何况，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在班上构建的一切，不允许我这样做。

[07]

临近考试时，大家的心情是各不一样的，基本上会呈现两种状态。其中一种，是焦虑不安，大都是平时没有认真听课，将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了难以自拔的堕落中，于是到才发现自己学到的东西寥寥无几。另外一种，是心态平静甚至怡然自得，从里至外散发着一种优越感。这群人中，有大部分人，都是平时兢兢业业的，将所有的学习内容了然于心，于是显得从容不迫。当然，其中还有一部分人，是因为早已经计划好了考试的时候如何运用手段得到高分，比如李嘉妮。我不知道她将会做出什么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是每天看见她自然地和周围那些谄媚的人欢声笑语的时候，会觉得不自在。其实现在我早已和杜雨菲没有任何关系，理应不再在意和她有关的任何事情。但每次只要看见李嘉妮和某个要好的同学耳语的时候，我总会好奇她在说些什么。

这24小时终究是来了。

期末考试的前24小时晚上，同学们都在为接下来的考试作准备。当然这些准备各有不同。有人从没看过课本几眼，现在却像做研究一样反复地看；有人把公式或定理用很小的字写在字条上，卷进笔杆里或者眼镜盒中。

但是李嘉妮不会这样，她会很优雅地站在讲台上说："我知道现在到了考试阶段，多多少少有些学生是要带些小抄到考场的。但是我不会这样，我和你们这些小打小闹的人天生就是有差距的。"

她面对所有的事情永远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假，让人头皮发麻。就像现在，她微笑地看着我的时候，我竟不知如何回应。直到她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

"杜凡强同学，你好像平时话很少呢。" 她说话时是微笑地看着我的，并且能毫无忌讳地和我靠得很近，以至于我有些往相反方向躲避的趋势，"你在国外的爸爸没有让你出国留学？"

"……" 我没有说话。

"平时总和徐子奥混在一起，要学着多和大集体交流。" 她一边悠闲地翻着我面前的习题集，一边温和婉转地和我说话。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差点儿融入了她这样故作和睦的气氛，有着真心和她说话的打算。但是转念想到，假如她知道我真实的家境，真实的人生，她还会像现在这样说吗？又或者，我是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她又会如何对待呢？这样认清现实之后，我依旧无法对她产生多少好感。

"那个杜雨菲，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强装着镇定，主动问起来。

"这些事情么，我们都有安排的。到那天，你再看吧。" 李嘉妮柔和地说起这些，根本不像在说一件阴暗而丑恶的事情。她突然转头，问我："你认识她么？"

我立即迎合着说："认识的，而且很讨厌很讨厌她。"当然，这些都只是说给李嘉妮听而已。随后我顺势问她："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只要班长让我做的，我都一定做到。" 我学着那帮跟着她身后的小喽啰说话，顺理成章地得到她一个会心的笑容。那笑容就好像在盛赞我有长进。

我想，若是能参与其中，就能看得更明白一些。或许，还能帮到杜雨菲。

李嘉妮想了想，凑到我耳边，说："既然你认识她，那你抽空去找一下她。让她明天早上7 点去办公室，说有老师找她。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说完这些，李嘉妮站起来，杨柳拂风般走到了讲台上波澜不惊地说起明天的考试事宜。而刚才她下来说起那些勾当，平静得就好像老师下来给一个学生讲完一道题。当然，我现在心里逐渐放松下来。至少之前让我困惑而紧张的事情，终于有了些眉目。

[08]

想要知道杜雨菲所在的班级原来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她的成绩似乎早就被学校一次又一次地大肆宣扬过。当然，对于我这种从未注意过学校宣传栏里写的是什么的人来说，不知道她现在到大学以来的变化，也算正常。

记得高中时，她的成绩应是中等偏下的样子，可现在却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听到这些时，我无法想象她这些年遇见过些什么，又是什么改变了她。但过去这么久，我也就没有多少兴趣再去了解那些。毕竟都与她分开那么久了，她发生过什么，都在她的世界里，与我再没有半点儿关系。我的生活中少了她，自己发生什么事，也难以再牵扯到她。

人就是这样，对于一个从自己记忆中淡出的人，可以像是旧时纸张上无聊书写的铅笔字那般对待。若是心情寂寥，兴许还会拿起来端详一下当初写了些什么；要是心思早已淡漠，重心不在这里，便可以随手弃置，而在下次急于记录时，就会覆盖了这些本就缥缈的印迹。这便是人与人之间，旧识与新知的关系。

我想，如果我去找她，仅仅是告诉她明天7 点在办公室有老师找她，并且出于之前的交情，好意告诉她可能会招来的麻烦，这便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可这些并没有想象中简单，在我见到她的时候，我就预感到。

那时，我才知道遇见一个过去深知却被遗忘的人，就好像一日之初的大梦初醒。所有一切记忆归于混沌的零点，而当一切清晰起来的时候，你会发现原来一切都还在。

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在教室上课。大学里，选坐在及时排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大一时对什么都怀着激情的新生，另一种就是时刻都严格要求自己的好学生。我想杜雨菲应当算是后者，在及时排的她记笔记的样子极其专心。这一点，在大家对大学的新鲜感都纷纷消退的时候，算是难能可贵的。

我偷偷溜进教室，老师把我当做本班迟到的学生狠瞪了一眼以后，依旧继续讲课。当然，所有这些细节，直到我坐到杜雨菲后面一排的位置，她都没有察觉。进来时没有带书，旁边的同学见我面对空空的桌面稍显窘迫的样子，将课本挪到我这边。其实我本来可以在教室外面等杜雨菲上完课再来找她说事的，但是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在教室外看到她的及时眼，我就进了教室。后来，我就这么安然地沉浸在她的背影里，度过了接下来的一整节课。

我想起了很多过往：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时一直犹豫着该和她说话还是保持沉默，一起去唱K 前借买扑克为由故意换掉的座位，还有那次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记得那时自己是真爱她的，甚至为我们今后的一切做好了打算。还有很多很多现在想来一定会觉得非常幼稚的想法，但那时确实是坚定地憧憬过的。而那时我也总担心会失去对方，她也常常问我是不是真的爱她。

恋爱中的人总是患得患失，怕失去了对方，怕自己被遗忘。可后来，终究还是自己，将那些曾经生怕遗忘的一切，就这么忘记了。

[09]

"那个，待会儿晚自习把习题集给我看一下，还有——"杜雨菲突然转过来，对我身后的同学说着这些。目光落到我身上时，她突然停住了，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我才发现，其实早已经下课了。

她看见我的时候，我甚至没有来得及作准备，像是一个猝不及防的小偷。那时，她也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盯着我。

当我的焦急大过理智的时候，我失去了认真组织语言的能力。哪怕是刚才坐在她身后已经无数次在内心彩排过下课后要对她说什么，现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算是以最差的状态直接说了句："明天早上7 点去校办公室，有个老师找你。"

还没有说完这句话，我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匆忙地往外走。甚至没有去回应她惊讶的那句"原来你和我在一所大学啊"，也没有理会她追问的"到底是哪个老师找我"，就这么走出了教室。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无法面对和她再次交流，或许是没有准备好，就好像一切情急之下突然发生的事情，事情正在发生时可能是一团糟，但结束之后兴许可以回味很久很久。

我就是这样，从教室一出来就开始后悔了。并且，从教室一出来，脑海里便只是反复重播刚才的事情。我想，在教室里的时候，我应该是被那一时的激动紧张冲昏了头脑。

是的，我被冲昏了头脑。昏头后的我甚至忘了去提醒她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

面对杜雨菲，我似乎又成了高中时那个外表随和内心懦弱的人，无法招架哪怕一丁点儿的冲击。只会逃避，获得一时的安宁。只有到了夜里的时候，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自己的心境才会慢慢沉下来，将所有的一切看得清晰。然而等我在寝室床上躺着想明白这些的时候，却终究无措可施。自己能做的，就是第二天跟随着杜雨菲，尽可能地帮到她。

"即使李嘉妮再怎么样阴险，我大不了不要再和她谄媚伪装，直接揭穿了也就罢了。"

"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能做什么。"

这样想的时候，心里的一股决绝的热血似乎涌了上来。那种感觉，类似于之前的自己不管不顾一意孤行地喜欢杜雨菲时的心情。那是一种在心里某个部分藏着的，要立志为某个人奋斗的感觉。

"嗯，大不了，我豁出去了。"

"嗯，有什么阴谋，冲着我来吧。"

"嗯，我终于还是发现，我仍然喜欢你。"

[10]

清晨的浓雾使整个校园笼罩在一个荒凉的氛围里，只有少数学生拿着复习参考资料行色匆匆地走向自习室。大多是为了今天上午即将开始的考试，准备在早上这会儿临时抱佛脚努力一会儿。

天刚微亮，由于现在已是冬季，天色似乎永远是灰蒙蒙的。我早早地等在办公大楼前，即使来往的人少，我依然警惕地注意着每一个人，生怕错过了杜雨菲。

临近7 点的时候，我有些着急，紧盯着从女生寝室到这边的转角处。每出现一个人都仔细辨认一番，总觉得每个人都像是她。反而后来杜雨菲出现时倒没有怎么注意到，直到她越走越近才发现。

我煞有介事地躲在一棵树后，看她进了大楼我才赶紧跟上去。由于不想被她发现，所以要避开和她乘同一个电梯。于是我走了楼梯，默默地一路飞奔上了校办公室所在的五楼。

刚上五楼，我立即减缓脚步，像极了一个入室盗窃的小偷。我慢慢地移动着脚步，空寂的走廊里回声大得吓人，就好像随便一个动作都可能被放大很多倍。爬完楼梯后气喘吁吁的我需要小心地压抑自己的喘息，生怕被听见。随后我听见电梯门打开，以及脚步声。

我是看着杜雨菲走进办公室的，只是她进去了好一会儿以后，我都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哪怕是任何一点儿小声的谈话也没有。我焦急地站在一旁，不知道是该鲁莽向前一探究竟还是该安静地等待异常情况发生。

这样的过程大概持续了半分钟左右，正在我担心是否会出事的时候，电梯门再次打开，里面是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可是太杂，我没有听清是什么，但分明能听到其间有熟悉的李嘉妮的声音。

那时，我心里有一种直觉告诉自己，应该是自己前往帮忙的时候了。因为我知道，现在的，就是阻止李嘉妮。也许以前我还会犹豫，也许以前我还有些懦弱而放不开。现在，不能再后悔了。我想，杜雨菲，我是喜欢你的。假如有什么是需要我改变的，需要我为你付出的，我希望现在我变得果断一些，为你

去把他们的一切阴谋全部粉碎。

为了你。

我大步迈了出去，迈向与办公室正门相对的电梯口。可电梯口出来的，没有李嘉妮，只有四个表情严肃的老师。他们看见我的时候，一脸错愕。

那时，我并不知道的是，我并没有迈向一条能够帮助杜雨菲的路。有些局面就是这样，它们像是龙卷风，面目狰狞地卷过一切它经过的地方。总有不同的受害人被拉扯进来，然后继续堆砌为飓风的一部分。而且，这像是一次黑暗的试炼，在我向电梯口走出及时步的那一刻开始，这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旋涡。

此时，杜雨菲看见我和我身边的四个人，眼神突然凌厉得像被火灼热的刀锋。

她走出来，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