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

有一个故事，放在心里很久很久，好像再不说出口，就要发酵。酿成那酒杯里清澈香甜的苦涩，一杯一杯，无言下肚，喝的人醉得通红了脸。这样的故事，你想不想听，要不要听。

她倚靠在白色的窗台边，深邃的瞳孔里，看不清目视的方向。水绿色长裙衬托出姣好的身材，安静的模样，仿佛走近那幅无法诉说的十八世纪油画。窗外广场的白鸽，恰好在她细碎的目视里，一群群，扑腾而起。

“哇……”她抬起头，看着俏皮的白鸽。

转过头，她浅浅，微笑。轻轻，比蜻蜓点水还要温柔的眨眼，伴随着嘴角微微上扬，毫不掩饰的甜蜜。

这样的她，在他们散发着香樟清香，环绕着吉他清奏的青春记忆里，停留很久。

很久很久都没有想起你们了，甚至你们的名字，关于你们的一切，可是看到路上那些孩子们，他们的表情，他们的语气，想起你们。从一点一点，到很多很多。我知道，有24小时你有你的新生活，我也有我的新感情，我们想起对方的时候，或许也就只剩下曾经罢了。我猜你也会在一些时候想起我，然后又忘记，就像现在的我一样。不要急，很快，我们就会淡忘，从一点点，到很多很多。时间会教我们很多东西，我们都要好好学。

————To青春里受过伤的我们

1

下午三点，阳光透过斑驳的玻璃，射在课桌上的角度是三十度。九月末，又到了穿外套嫌热，穿短袖嫌冷的时候。班级里总是有穿长袖的偷偷嘲笑穿短袖的，穿短袖的偷偷嘀咕穿长袖的，叽叽喳喳闹成一团。

沈斌趴在桌上，呆呆望着窗外，放空很久，让人以为是睁着眼睡过去了。突然，他怔怔坐起来，转过头问身后的惘离，“苏惘离，你喜欢什么时候？清晨，中午，深夜，三选一。”“沙沙沙”，笔触碰纸的声音，充斥着两人二十厘米的前后距离。没人回答，沈斌识相地转回头。

“深夜……”身后的她轻轻说。

惘离喜欢沈斌，像小孩子幼稚地喜欢动画人物，那样单纯的而没有一点杂质的喜欢，从小学开始。那时候，惘离有一本最爱的杂志，《少年文艺》，每期的背后都有电影插图。那个月的插图上有个男孩，坏坏又灿烂的笑，和那天茂盛的香樟树下遇见的沈斌，一样。直到今天，惘离还是会常常看着香樟沉默，沉默着沉默着就想笑。

千千万万的人出现在这个世界，又消失不见，那叫过客。惘离以为沈斌也是这千万过客中的一个。留下了微笑，然后离开的过客。她甚至不会想起他，走过这个世界的人那么多，记不清的脸也太多。然后，淡淡的清香在脑海里徘徊，像香樟树一样没有变化的生活，继续着。

沈斌，有时候我看到香樟树还是会突然想起你，如果我们停留在幼时，如果我没有在滚烫的岁月里遇见你，那现在的我们会是什么样？

————惘离，2011

高中报到那天，惘离走进教室。环顾四周，记忆好像从深海中被捞起，闪着琉璃般的亮光。那天，惘离知道他的名字叫沈斌。那年九月的阳光，散发着夏天的味道，把沈斌照得很亮，叫惘离睁不开眼。直到现在，惘离还觉得穿白色T恤的男生最帅，因为那天的沈斌就是这样的装束，和身边的男生谈笑着。和幼时一模一样的清澈，让人一眼就可以辨析出，是他啊，真的，是他啊。

班级男生很多，按身高来，要是全坐在后面恐怕每节课都得分出两个班来，老师牌女子课堂，小灶牌男子课堂。既然不能都坐在后面，总有几个“幸运儿”要扎在女生堆里。这一切好像命运，沈斌坐在自己前面，起初惘离是这样想的。可是，除了普通的递本子交作业，两人基本没有任何交集。哪有什么“命运”，不过是偶然中的偶然。他，不过是路过她生命两次的过客罢了。

偷懒的值日生胡乱涂抹着玻璃窗，留下点点水渍。阳光就这么肆意穿过，照着沈斌的脸，惘离盯着他埋在两臂间的脸看了好久，他微微眨了眨眼。惘离突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无礼，像个被偷看了心思的孩子一样，脸发红。握在手里笔，却不知道要答哪道题。及时次，他及时次找她聊天，“苏惘离，你喜欢什么时候？清晨，中午，深夜，三选一。”

笔在草稿本上乱画，发出“沙沙沙”的声响，余光望见沈斌转回了头，惘离假装没听到，想这样蒙混过去。该回答什么，要用怎样的声量，要用怎样的语气，要用怎样的停顿，要怎么说，她不知道。

停留了好久的空隙里，“嗯？你听见了吗？”他背着脸，伸过手，敲敲惘离的课桌。

怕他看见自己通红的脸，惘离随口回答“深夜……”

十六岁的沈斌惊喜的眼神，转过头望着脸颊微烫的惘离，“原来我们一样啊。”。

沈斌索性对着惘离坐下，“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和灰色。”

“喜欢什么天气？”

“阴天，嗯，或者雨天……”

多年后，惘离对沈斌说，“其实我喜欢明亮的颜色，喜欢晴天，只是觉得你会喜欢蓝色灰色，你会喜欢阴雨天才那样说的。”沈斌带着叫人捉摸不透的微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道。”

那次谈话后，不知不觉，也不知道是不是惘离的错觉，他们之间，好像亲近了些。沈斌会把惘离的作业本在第几本数好，传下去时说“第三本”“第二本”让她毫不费力就拿到了自己的作业；沈斌偶尔会把惘离的物化作业看一遍，把错的地方用他的理解做好标记；惘离偶尔也会把自己课外补习的英语试卷多印一份给沈斌……

活动课，大家在教室自习。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趁沈斌不在，一群女生拿着他的草稿本围凑在一起。“咳咳咳”，坐在门口的女生打着暗号，大家马上把本子一扔扔回了桌上。惘离抬头看着满脸汗珠的沈斌，偷偷笑了，这个男孩，还不知道自己被多少女孩喜欢吧，真是笨蛋啊。“笨蛋啊……”不自觉说出了声，惘离捂着嘴，慌忙低下头。

“苏惘离，你说什么？”沈斌擦着汗，转过头偷笑。

那天晚自习，惘离想了好久还是没忍住，用笔戳了戳沈斌的后背，递过纸条，“借一下你的草稿本，我没草稿纸了。”刚把纸递过去，惘离就后悔了，这算什么烂借口啊。还好沈斌没发现，乖乖把草稿本递了过来。惘离一页一页翻，看到歪歪扭扭的几行字，“橘子味汽水，满身刺刺猬，谁能给他无所畏惧的拥抱。”，“死亡是一场美丽的宴会，只是现在的我还没有勇气赴会”“我想做我自己的王，在一片干净的土地上，沉睡……”

突然觉得很陌生，这些话，真的是坐在自己前面的这个大男孩写的么？惘离变得好奇起来，虽然没学过法律，再这样下去大概就可以判个侵犯隐私权之类的了。惘离拿起笔，这么乱的草稿本，多几个字，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你淡淡的一笔忧伤，我却用整个世纪衡量”，惘离，谢谢你，在我灰色的年少时光，射进一米阳光。

————沈斌，2003

第二天，沈斌拿了本本子在放在惘离桌上，贴了张便签，“要写就写在这本上吧，不要在草稿本上写，找了好久。”

沈斌看着惘离，一直到她不禁红了脸，低下头，心里默默念着，原来他还是发现了。那本本子，逐渐成了无趣的高中里，两人之间有趣的秘密。每天轻轻打开它的惘离，总有种莫名的紧张和悸动。真像不真实的梦，无数次，这句话子在她心里翻滚着。

十五六岁的我们，根本不懂什么浪漫，又好像做什么都浪漫。就算简简单单“对不起”和“谢谢”，甜蜜都可以嘴角溢出来，止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