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分种族的混合、民族的造成、文艺复兴与宗教改革及海权、国会的自由及海外膨胀、海外华族政治及工业革命的初期、机器时代的海权及民主政治的趋近等六卷,依年代的顺序,叙述自远古至1918年的英国要人大事经过,同时又不忘以国家的经济状况、政治制度及海外事业为根据而论列到社会发展的种种。是一部既具有学术性又具有趣味性的整体性历史读物。
《泰晤士报》称其为“伟大的著作”
“20世纪麦考莱”、剑桥大学三一学院院长史学代表作
政法学界泰斗、中国政法大学教授钱端升译著
看地球边缘的蕞尔小岛如何成为人类有史以来不可小觑的“日不落帝国”
屈勒味林(G. M. Trevelyan),英国学者、历史学家。曾担任剑桥三一学院研究员、剑桥大学讲座教授,后任三一学院院长。著有《英格兰史》《威廉四世之七年》等,其中《英格兰史》被钱端升译为《英国史》。
钱端升,法学家、政治学家。获哈佛大学哲学博士学位。归国后任教于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等知名学府。著述颇丰,有《法国的政治组织》《德国的政府》等专著,被视为“中国当代政治法律界的奠基人之一”“中国现代政治学的开创者”。
及时卷 种族的混合 自最古迄诺曼征服
概说
人人知道不列颠民族是许多种族参合而成的。这些种族如何混合起来,何时混合起来,何以要混合起来,我希望在这及时卷中能一一说明。
我们不妨开始就说诺曼征服是异族侵入不列颠的最终一幕。诺曼征服的自身本富于社会及文化性的弥漫,而薄于种族性的兴替。自海斯顶斯之战(Battle of Hastings)而后,更绝无大批异族以武力强人不列颠的事端;我们所见者仅佛来铭人(Flemings)、呼格诺教徒(Huguenots)、爱尔兰人等或为虐政所逼,或为饥寒所迫,和平地移居不列颠而已。此种移民当然不会遭旧有居民的反抗。
在诺曼征服以前侵犯不列颠为极易之事,以后,则又为极难之事;因为不统一、无守备的不列颠最易引敌人寇,而有守备、又统一的不列颠则又最易防御。在诺曼征服以前,即在阿尔弗勒及哈罗德(Harold)时国家仍漫无组织,水师也弱小无力;再以前,则简直无国家及水师之可言。所以古时的不列颠除了罗马海陆军驻在时代以外,实在是最易招寇不过。自诺曼征服以后,国家也统一了,军备也整饬了,于是敌人极难越英吉利海峡而寇不列颠,即以西班牙之腓力、法之路易十四及拿破仑之雄师也不能徼幸成功。固然,推铎尔 亨利(Henry Tudor,即亨利七世)及奥伦治的威廉(William of Orange,即威廉三世),也曾率师袭取王位,但他们是受民众欢迎而来的。不受欢迎的敌国连局部的侵入也是不可能的。
自诺曼征服往上追溯,种族混合史约占千年之长。此千年的历史我们不甚看得清晰。塞尔特人、萨克森人及丹麦人来时的情形,以及来后的种种犹如马克柏司(Macbeth乃莎士比亚戏曲之一)在草原上的战役,我人但闻巫觋的预言、云雾中的角声以及战士的哗声,有时我人幸得窥见一二伟丈夫的形影,然而总不能确知当时之底细。但我们也不要忘了耕者们的手锄原田,及樵夫们的开山伐树;我们更不要忘了四岸的怒涛声及乘风破浪而来的海舶。耕者、樵夫及航船者纵不及战士之有声有色,然在历史上他们实居更重要的地位。
及时章 始祖 伊比利亚人及塞尔特人
不列颠岛 不列颠未成海岛以前种种地质上的变化,火山及岗岭的起灭,满植煤树的热带湿地以及海底白垩冈地的长成,等等,我不预备在此记述。我也不想分别自“皮尔当人”(Piltdown Man)起,在间冰期中漫游不列颠之各种原始猎人的族类。有灵气的真人(Homo Sapiens)大概在冰河末期之后。乘北欧春暖之时,始随大冰北退,而践今不列颠之土。当时不列颠尚为大陆之一部,故徒步并不为难。最普通之鸟兽、花草、树木殆于此时与人类同来。此种以猎射马、驯鹿及大象为生之人类殆为我人之始祖,因为我们所承认的祖先,在移殖不列颠时难保不和此辈早在该地之猎人有生聚的关系。当此时候,介乎多维(Dover)及加莱(Calais)间之白垩高原仍成连续不断之形势,泰晤士河则流入莱因河之下游,而莱茵本身则经今已沉埋北海之水草地而入北冰洋。至今在洋中之暗沙(Dogger Bank)上有大象及驯鹿之残骨甚多,即当时莱因河出口时所遗留者。
不列颠在冰河末期以前既和北欧其他各部同沉沦于大冰之下,则前此的动植物自亦同归于尽,而后此繁殖于空地的动植物自亦同一种原。所以不列颠的动植物,除了特产的一种红松鸡(grouse)外,与北欧的动植物极少出入。反之,爱尔兰在多维一带的白垩冈地沉为海峡以前,即已和英格兰断绝,所以它的哺乳类、爬虫类及树草种类要比英格兰为少。
自海峡将它和大陆分离后,不列颠又历数世纪尽为森林,树枝接树枝,可连数百哩之高山平地而不断。林木茂盛,枝叶丛生;地潮苔生,终岁不见日光。每当夏日晨晓,微风吹动的时候,树枝声声作响,而亿兆禽鸟亦随之而歌。这种清歌美乐,只食肉衣皮的猎人可得闻见。然猎人亦为数极少,他们偷偷地穿过深林,而觅野兽时,固为野兽所惧,但他们自己也是无识无知;不知自己是岛民,更不知此满布池沼之潮湿林地以外,尚别有世界。
我们展阅任何的地势图,就会看出不列颠向欧陆的沿岸平坦多港湾,又多河流;稍进则为高下起伏之平原,交通亦易。只有西北两岸地高多山,较难探入;然如塞汶(Severn)、底(Dee)、麦尔齐(Mersey)、克来德(Clyde)及其他港湾亦尚且为历史之所由成。至于平易无阻的东南两岸,既无峻岭在后,又无水师为护,实不能不令漫游欧洲海岸之海盗、海商及游民辈见而色喜,不啻是一种最有力的引诱。
岛之富饶 罗马以前,地中海之商人似乎已知不列颠之富于明珠、金、锡;慕这类宝物而来者当然不乏其人。然亦有因土壤肥饶,气候佳胜而来者。不列颠之高地终岁常青,而霜冻之期亦较北欧为暂;在未知海湾暖流作用之古人观之,不啻是一仙地,所以来者益众,而既来则安亦为常事。
不列颠的森林极富飞鸟野兽,此亦正合人意,因当时之人是个猎者。今日之许多陆地在古时为绝大之浅池;今之剑桥及林肯间之区域实为较大池地之一。池地中禽鱼繁殖,猎取不竭。无数代之渔翁猎叟曾将渔猎用之石片遗掷在水中,或水旁之细石滩上,一若预为近代之考古家留佐证者。及至牧羊时代,则南部绿草丛生之冈地最得古时人之欢心,而牧豕中之有胆量者且随猎人而入更南之丛林。
燧石产地极广,好的燧石矿则深埋在白垩之下。最古之矿工以红鹿角为斧,以肩骨为铲,斩开白垩,使成壁隙,然后探取于生活不可缺少之燧石。此种白垩矿穴有时深至30呎,亦可见古人之苦心孤诣。古石器时代之石器甚粗劣,新石器时代之石器则极精巧。然两时代间蜕化甚渐,几不可截然分开。
约在耶稣纪元两千年以前,不列颠人知用铜器,再过千余年后,知用铁器。铜铁金属藏蓄甚富,而熔化金属的木材则尤取之易如。木材更可为造屋取火之用。清水散布亦广,而在高地尤易觅得。在人民知有凿井引水之前,清水在高地本较英之南部易得,所以自最早的茅屋村以迄《土地调查书》(Domesday Book)中所载之萨克森市镇,凡村落之所在必靠近有清水的地方,即在高地,也是如此。
到了农业时代,不列颠东南部土地的肥沃尤有绝大帮助。农业所引起的变化比渔猎畜牧尤大,因为它可使耕者有一定的田地和住居,使他得以繁殖,使他得以聚家为村落,因此更使创造及变化轻而易举。但耕种之普及极渐。一直要到了萨克森时期之后半,不列颠方确实走进农业时期,到了这时,现代之村落始大部成一雏形。在前史时期,即有少许农业,也只限在几处最宜于耕种之地方。一定要没有水草、没有森林,又非丛树漫生之瘠地,前史之人方能耕耘。
地势及入侵者 这富饶宜人之岛屿,佳胜之处既如是之多,而又为自诺威以至卫松(Ouessant),长凡两千哩之半圆形海岸之中心,凡善于航海,而又出没于上述海岸的种族自然要以不列颠为最相宜的目的地或战利品。而且民族的移动在欧洲本采自东徂西的方向,不列颠既位在西端,不畏海的诸种族或为冒险的天性所使。或为在后方之种族所迫,向不列颠的东南两岸挺进更为自然的举动。因此,自诺曼征服远溯至有史以前之数千年间,不列颠实时见这种种族的先后光临。
客民在东南岸登陆之后,其始所遇者大抵为林地及水沼,这都不难通行。逢森林太密或山谷太湿之地,则他可由无树之白垩地或多矮树之平地绕道而行,或荡舟直达。在今日羊群及涉水鸟所丛集之高地中,我们尚可发见上古人民所用野营,所辟途径,所掘露池之遗痕,于此可见在森林未清除,水谷未汲干以前,无林的冈地实为上古人民的天堂,且为生存所必需。
客民初登不列颠之东南岸时,可以前进无阻,一直要到他的儿孙时代,进到岛之西北部时,始发生重大障碍。英格兰西北及威尔士、苏格兰之高山峻岭殊不易飞渡,犯境者不易再进,而原居者则有险可守。如果不列颠全岛尽如东南之平坦,则入侵的种族,可一举而占全岛;一转瞬间,弱者旧者尽死,而今日所有的种族区别将无从存在。我们通常以威尔士及苏格兰高地为塞尔特不列颠,而以东南部为萨克森不列颠;如无高山为阻,则最初的萨克森人早已直冲威尔士,甚或在第六世纪中即越海而占爱尔兰。塞尔特人及伊比利亚人亦可侵略全岛,而灭先来种族之迹。但威尔士有高山,所以英人至12世纪时始克征服爱尔兰。反过来说,如果不列颠之东南岸即有高山峻岭,则入寇将为极难之事,而不列颠亦不会变成欧陆各强悍种族的目的地。地理诚为历史之所由成,尤其在人类未能驾驭造物以前,在最初移民之时,历史可说由地势所定。
因为不列颠的地势是这样,所以各种族侵入后传播之状况如出一辙。他们必先留居于东南肥沃之低地,旧有之居民不受杀戮,则受制服,再不然则退至西北之山地或康华尔(Cornwall)半岛之瘠地。凡自今之法,或荷,或德,或斯干条那维亚,移居不列颠之种族,自最早以迄丹麦人,盖无不循此步骤。
伊比利亚人及其文化 熟知不列颠的地势即不难解释上古时各种族在不列颠分播的情形。我们今日称呼康华尔、威尔士及苏格兰高地为不列颠岛之塞尔特边陲,实则这些地方的居民大半属于塞尔特人移来以前之种族,即爱尔兰也是这样。塞尔特人躯干魁伟,发作红色或浅色,至西欧时本已甚晚,至不列颠时则距凯撒的西征仅数百年而已。今人所误称为塞尔特人者,大半发色黝深;他们的祖先,先塞尔特人数千年即已光临不列颠。他们即安诺德(Mathew Arnold)在他诗中所称为“深色伊比利亚人”,他们殆和腓尼基海商同时光降。
为便利计,我们把先于塞尔特人而来归的人统统叫作“伊比利亚人”,虽然他们实在也不止一个种族。他们中也有发不黝深的。我们英人,殆个个含些伊比利亚人的血分,威尔士人更多,爱尔兰人最多。此种伊比利亚人并非野蛮不可教之人。居不列颠的数千年中,他们已能由野蛮人进入文明生活的初步。在经济生活方面言,他们初来时仅为能用石器之猎夫;继为牧人,能利用马牛羊,鸡犬豕;到了铜器时代,他们于业农而外,且能织物及其他手艺。在政治生活方面言,起初他们只知聚数百人族居以抵抗熊、狼,及邻近的人类,厥后,他们有颇进化之政治组织。离道彻斯忒(Dorchester)不远,有地叫作“首建堡寨”(Maiden Castle)者实为坚固的军事建筑,而斯吞痕治(Stonehenge)的营造亦非等闲的工程可比。他们用的船只最初虽不过油浸布架,及独木舟之流,然后来他们已能制造浅长之战船。
大部分的新知新能,尤其是农业,金属器、长船,等等,大概是从来自极南之商人那边学来,或者从大陆上各种族转学得来。靠地中海东岸各地(The Levant)本为欧洲文化的策源地,美索不达米亚、埃及及克里特(Crete)早已先希腊、罗马而知业农,用金属,造船只,及其他技艺。这种人类征服天然的知能当会由商人,或移民种族转辗传递,由东而西,由南而北,经森林遍地,民智未开之北欧而达以产锡著名之北海孤岛,或则径由商船,经直布罗陀海峡而直传至不列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