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胆大包天

"唉。"林鹤堂长叹了口气，丢掉手中的钓竿。

临近傍晚时分，游艇上。鹏城著名的亿万富翁李振前与外号"林半城"的地产大鳄林鹤堂聊天，无意中聊起儿子接班话题。谁说不是，叱咤商界大半辈子，谁甘心看到好不容易打拼下来的江山无人接班？

沉重的话题同样影响着李振前的情绪，虽说他比林鹤堂年轻，还能再干上二十多年，而且儿子李佑铭目前还在上大三……

"算了，乐观点，宁愿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也不要杞人忧天。"说来这句话也是自我安慰，李振前一时语结，继而说："天气热，进去喝杯冷饮。"

"老板，他……靠谱吗？"看着李佑铭驾驶着五个6车牌号码的法拉利F430敞篷跑车轰鸣呼啸、绝尘而去的背影，郑琳惊呆了，忍不住将憋在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靠谱？靠谱谁签这合同啊？陈老板差点笑了出来。这几年来辗转多个城市，专门针对这些"富二代"设局下套，但凡有一个靠谱的，自己又如何屡屡得手？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老祖宗总结得太到位了。

五百万元的违约金算是进口袋了，陈老板的眼角眉梢不禁笑开了花。一抬头，发觉郑琳还在认真地看着自己等待答案，表情略显尴尬，迟疑片刻，朝绝尘而去的跑车方向一努嘴儿："鹏城大名鼎鼎兄弟集团的少东家，你担心什么？"

郑琳心头一惊：李振前，亿万富豪啊，电视和报纸上的常客，想不到刚才签名的竟是他的儿子！可这个李佑铭不过是一副学生模样……如果说刚才对他的能力有怀疑，现在，则多了一份担心。

"不是，我是说……"郑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陈老板已经昂首阔步直奔前方了。

"你知道那个典故吗？"陈老板没走几步，突然转过头来，指着不远处高耸的一尊雕像。

其实，郑琳刚进来时，就对这个"唐老鸭与吊炉鸭"的结合体非常愕然。这会听陈老板提起，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球会还没正式对外营业的那年冬天，一位退下来的老领导带着家人来到鹏城过冬，并被请到这里视察。当走到这大片空地时，老板就问，`我们打算在这里安放一座雕像，但主题一直没有定下来`，可巧老领导蹒跚学步的孙子`……呀……呀`地叫了起来，老领导不住颔首拍掌大笑……后来啊，就有这尊鸭子的雕像！高才生，你能参透其中的奥妙吗？"

"呀和鸭？"郑琳听得一头雾水。

"哈哈，春江水暖鸭先知嘛！非常符合当时中央把鹏城作为改革试验田的定位！"

"哇，谁这么有才啊？"郑琳顿悟，不由得对那位前辈肃然起敬。

陈老板笑而不答，坊间传闻总难免夸张和杜撰的成分。"对了，我今晚要去北京，紧急公务，这里的事你全权处理吧。"

"您放心！"郑琳不住地点头。突然想起一个细节，"这次赛事由他们负责筹备，我们要不要全程陪同？我一个人恐怕跟不过来，您看是不是再招几个助手？"

"暂时先不用，确实需要时，从北京公司调几个有经验的人过来帮忙就是。"

虽说生来对数字不感冒，那些动辄六七位数的信用卡账单，也从来未曾让他皱过眉头，但挣钱和消费注定不是一个概念——挣钱是自己综合能力的体现。一想到五百万的酬劳，一想到自己一个被人讥讽为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的人也能赚到大钱了，李佑铭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心跳犹如身下的座驾一般轰鸣澎湃。

法拉利F430车上除了李佑铭，副驾驶座上还有一个和他年纪相仿、衣着鲜艳的女孩子。此时，女孩子靠在李佑铭的身上，而李佑铭的右手则伸进了她的衣服里，摇头晃脑，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

法拉利F430也越开越快，突然，不远处的地面上出现块石头，李佑铭一惊，急打方向盘。

"铭少，慢点，慢点。"年轻女孩子大骇，叫了起来。

当跑车停下来时，李佑铭已是一身冷汗……

"通知他们几个，今晚出来狂欢。"喘过气来之后，李佑铭到底还是控制不了内心的狂喜，立即让身边的女孩子打电话。

"弟兄们，咱们成立一个活动基金，入会费每人六百万！"李佑铭年龄不大，但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在众人当中有一定的号召力，刚进酒吧，立即就嚷了起来。

"哟，铭少赚大钱了？今晚开拉菲，一人一支，庆祝一下？"

乖乖，十六支拉菲买单不得上百万元？可陷入极度膨胀的李佑铭哪里顾得上价格，大呼小叫地吩咐服务员上酒。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阴阳怪气的腔调，"拉个鬼菲，只有傻子才喝泔水！波尔图那种放个屁响遍全省，一年才产多少升？"

林钦东的出现让大家都很意外。还未等狐朋狗友们的拳头捶过来，他就表情夸张地抱怨："有活动也不叫我，真孙子！幸亏我火眼金睛看见了五个6的法拉利！"

林钦东大李佑铭两岁，因父辈关系，两人自小就成为要好的兄弟。其实，在座的一干人等，基本上都以这种"滚雪球"的模式认识，玩在一起的。

"你才孙子呢！是谁前天还说自己在巴黎来的……"李佑铭很兴奋，恨不得将自己搞定的大买卖汇报炫耀一番。

"今早刚下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林钦东的痛苦神情像流星一样稍纵即逝，随即又变得眉飞色舞起来，低声说，"哎，这个怎么样？"

借着暧昧的灯光，李佑铭终于发现林钦东后面的女孩，立即嚷道："看着挺面熟耶，新泡的？"

"小H，《东陵情事》的女二号！怎样，还可以吧？眼红的话哥也给你介绍一个。"两人之间从来就没有秘密，见李佑铭问起，林钦东有点得意忘形。

这年头演员和投资商的绯闻铺天盖地，对于涉足影视剧行业的林家而言，澄清谣言往往比新片更受关注。现代人张嘴闭嘴都谈效率，往往以会走捷径为荣，更何况小H粉面桃腮，身材火辣……所以，李佑铭一脸坏笑，低声揶揄道："小弟给十八嫂请安！"林钦东哈哈大笑起来。

热闹是年轻人的天性，马上划拳声、劝酒声充满了包房的每个角落。伴着迪斯科亢奋的节奏，群魔乱舞在这一刻有了最生动的诠释。

也不知道疯了多久，李佑铭突然发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闪烁不停，来电显示是林钦东的号码。扫了包间一眼，这才发现那小两口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按下接听键，话筒里立即传来小H的惊叫声。

有情况！一伙人各持酒瓶冲出了包间。大厅外面，林钦东正在与三五个男子拉拉扯扯，而一脸惊魂的小H站在身后，上衣掉了两粒扣子……

李佑铭二话不说，飞起一脚将最靠近林钦东的青年男子踹倒。涉及二十几人的殴斗顿时展开，酒瓶、棍棒、鲜血、喊叫……酒精的作用让人失去理性，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别打了！别打了！"刚才还指望息事宁人的保安们，不得不强行将这群满眼通红的少爷们分开。

"等着，此仇不报，老子以后叫你们爷爷！"倒在血泊里的那位，看上去与李佑铭年纪相仿，口气却最是狂妄。

"要不，到我海边的房子换个心情？"事情因自己而起，林钦东不想坏大家的兴致，主动提了出来。

话说那套别墅，正是林钦东的父亲林鹤堂开发的海滨88栋之一，平时空着也是空着，只有节假日时才有人过去住一两天。

林鹤堂的鹏浩地产开发了多少处房子外人讲不清，但"林半城"这外号着实有点唬人。最多也就四分之一吧！林钦东曾经谦虚地回应过。

不多时，十多辆名贵敞篷跑车两两并列，呼啸而过，很快就将霓虹灯影下的市中心抛在后面。

林家别墅是欧洲宫廷风格装饰，光客厅就接近四百平方米，如果将茶几和沙发等搬开，足可以开一个中型舞会。

小H虽说经历过一些大场面，但此时也不由得目瞪口呆：花纹硕大的橡木地板，优雅的真皮沙发摆在客厅中间，墙壁的一边有洁白大理石精雕细琢而成的高大壁炉，壁炉上有一座极富艺术感染力的雕塑作品和几幅巨型油画，天花板上吊着一顶剔透的水晶宫灯和投影仪，通往二楼的扶手梯在灯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甚至连阳台上的洗手喷头和洗手盆都是金色的……

李佑铭等人已经习以为常，进去后，马上慵懒地倒在柔软的高背沙发里。

林钦东拿起茶几上的两个遥控器各一按，一幅白布沿着沙发对面的墙壁，徐徐从天花板上降了下来；同时，天花板上的投影仪也自动打开，白布上立即出现电视画面。他再拿起第三个遥控器，将客厅内的灯光调暗，然后招呼几个人直接去父亲的酒窖取出几支拉菲和其他品牌的洋酒。"今晚海对面有赛狗直播，我和铭少坐庄，大家边喝酒边下注，怎样？"在得到众人欢呼同意之后，林钦东喝了一口酒，掏出鼓囊囊的钱包和银行卡一起甩在茶几上，豪气冲天地说："嘿嘿，上次不小心赢了你们一百多万，不好意思，有本事你们今晚拿回去。"

"来就来，who(谁)怕who?"喝酒、泡妞、赌博下注等是这伙人的家常便饭，不需太多语言动员，立即有人扯开嗓子回应起来，也将自己身上的钱包和银行卡丢在茶几上。

下注声、划拳声、骂娘声马上在这间隔音很好的别墅里响起……

"哥几个，上游艇看海上日出，顺便钓点海鲜当早点！"接近清晨五点时，林钦东再一次提议，热情招呼大家。

李佑铭惦记着和海隆的合同，毕竟除了负责邀请市长和19位企业家参加"海隆杯高尔夫球邀请赛"，还要筹办品牌的推广事务。老爹的魅力无限大，随便叫上十几个朋友打球就算完成邀请了，不过市长能否如约出席，自己还需确认一下。于是，李大少匆匆与大家道别。

鹏城笔架山脚下，古树参天，绿叶葱葱，红花嗔放，花香围绕着每座别墅。这一片叫银湖，是当地有名的富人住宅小区，李佑铭的家就在这里。

"昨晚又去哪疯去了？"庄惠娴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慈爱地问着。

李佑铭乖巧地挨着母亲坐了下来，自豪地将与海隆签合同的事说了一遍，满脸期待地等着母亲的夸奖。

"荒唐！魏市长下月要带队出国考察，你爸也要去的。"庄惠娴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会……吧？"李佑铭就像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来，手脚冰凉。

"你，你真是不知天多高地多厚！招呼不打就敢签合同，你几岁啊？"庄惠娴气得脸色涨红，浑身发抖，指着李佑铭说，"你马上就去跟陈什么联系，取消合同或者更改日期，听见没有？"

这是庄惠娴有史以来及时次发这么大的火。当看到儿子一脸错愕表情，本能的母性慈爱又占据了她的头脑，强迫自己调整情绪，过了好一会儿，语重心长地说："小铭，别看爸爸和魏市长熟悉，就算魏市长不出国考察，也不是你想让他参加就参加的！"

批完儿子之后，庄惠娴当晚就打电话给李振前。当然，她知道老公的性格，所以只字未提儿子闯祸的事，在问候完饮食起居后，确认他下月的行程。在得到无更改的答复后，庄惠娴更焦急了。五百万对李家来说，虽然不算大数目，但关键是儿子的命运，当初寺院里的大师算命说他五行缺金，所以特意给他起了个带金的名字。难道他真的守不住财富吗？

能不能守住财富是以后的事，而眼下，庄惠娴想的最多的就是想方设法捂住盖子，以免被人笑话。

次日天刚亮，庄惠娴就把儿子从床上拉起来，让他去找陈老板取消合同。李佑铭出门后，立即打电话召来了林钦东等两三个最为亲近的好友，一伙人来到陈老板的公司。

"陈老板人在哪里？妹子，哥告诉你，你要是敢骗哥几个，我叫你无法在鹏城待下去。"一直打陈老板的电话都无法接通，林钦东显然不会相信郑琳说陈老板前晚刚签完合同就去北京出差的说法，不客气地说。

"真的，我真没有骗你们。"郑琳对李振前做善事很有好感，也崇尚他的成功，看到偶像儿子着急，她也着急了，不停地说。

陈老板当然没有出差，他正躲在临近高尔夫球会的小区里。这处住所是他两个月前刚来鹏城时租下来的，用望远镜可以观察方圆三公里的各种动态。这处住所异常保密，连郑琳都不知道。

当然，最让他兴奋的还是李佑铭这个傻小子，真不枉自己站在阳台上连续二十多天的辛苦观察。这群膨胀的败家子，自小贪图享受、好逸恶劳，以为自己老子天下无敌，大笔一挥动辄成千万上亿，自己也能……

再过半个月，五百万的违约金就到手喽。陈老板坐在阳台的吊椅上，悠闲地晃着杯中的红酒，慢慢地品尝着……

中午，庄惠娴听说陈老板出差北京，且电话无法打通的消息后，坐不住了，立即打电话通知集团法律事务部的法律顾问想办法处理。她甚至决定，如果对方不肯协商，那就尽快赔偿解决掉，只有低调处理才不会伤害到儿子，不然当爹的知道了，肯定会大发脾气，而且事情闹大了，惹来别人笑话。

"小铭，我已叫集团法律部跟进，他们会处理好。"庄惠娴给法律事务部打完电话后，安慰着儿子。

李佑铭对此深信不疑，这些年来，父母办事基本上都是一个电话就搞定，揪紧的心也放了下来。

为防止儿子再惹是生非，庄惠娴此后总是找各种理由让他陪在身边。而将他关在家里的这几天时间里，家里电话不断，男男女女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地找上门来，光是招待都让保姆忙个不停，最让她心烦的，还是那高低音炮播出来的迪斯科杂音……

这24小时，家里组织牌局，庄惠娴手气不佳，再加上迪斯科音的轰炸，更让她心觉烦忧不已。

"老妈，钦东来电话约我出去。"李佑铭来到棋牌室，扮个鬼脸说。

"去吧，去吧。"庄惠娴又是一手坏牌，手一挥，看也不看，就应了。

李佑铭如同一只出笼的小鸟，立即遣散家里的几个伙伴，驾着跑车"轰鸣"出发了。

海边会所。林钦东正和两名女子围坐在桌子上喝饮料聊天。两名女子均是背对着李佑铭来的方向坐着，身上穿着比基尼。当他越走越近时，李佑铭只觉得心跳渐渐加速，一名是小H，另一名则没有见过。不过，这名女人和小H一样，肤质同样嫩滑白皙，面容姣好，样子看起来非常舒服。视觉的刺激让李佑铭下半身立即有异常反应，于是赶紧坐下来，不敢再居高临下往下看这两人。

"哈哈哈，挺快的嘛，给你介绍一下，夏楠小姐，小H同班同学。"林钦东边说边向李佑铭挤眉弄眼。

李佑铭身高1.78米，身体修长，虽然这个假期被阳光晒得有点黑，但不失俊朗。夏楠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主动伸出纤手。此时的李佑铭早已心旌摇曳，握着夏楠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夏楠想笑，但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只好捂着小嘴，过了好一会儿，问："喝点什么？我去帮你拿。"

"水蜜桃。"李佑铭随口应了一句。

林钦东"哈哈"笑了起来，小H与夏楠反应过来后，也都捂起嘴来。待夏楠离开之后，林钦东阴阳怪气说："水蜜桃，挺形象嘛，亏你小子想得出来。"小H又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林钦东不无得意地说："哥的眼光还不错吧？一会儿下海游泳时，照顾好人家。"说完，掏出会所房间钥匙丢在桌子上。

"保障完成任务。"这几天确实闷坏了，李佑铭像出笼的小鸟兴奋不已。就在这时，他发现小H暧昧地笑了起来。

女人对海有一种特殊的偏爱，不过夏楠是旱鸭子，手不停地拨弄着海水，大呼小唤，样子十分调皮。而林钦东和小H已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远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