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首破世界纪录

对任何田径运动员来说，到达成功巅峰的比赛只有一个，那就是奥运会。从小到大，我们都会在电视上看奥运：来自世界上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参赛队伍步入赛场参加开幕式，盛况空前；赛事本身惊险刺激，千分之一秒的差距或许就决定了一个运动员是站在领奖台上还是下决心四年之后发挥得更好一点。

在1992年9月，我发现自己梦想成真了，我来到了那个充满梦想的城市。在巴塞罗那我一下飞机，心中就感到有一股力量，而这股力量是之前在任何一次比赛前都没有过的。那些古老的教堂和鹅卵石铺就的路使我感叹在茫茫宇宙中我是多么渺小。但是，我知道，在这里我将有一个机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的影响。

在巴塞罗那残奥会上最令人期待的赛事之一就是100米短跑。在100米短跑初赛前我特别紧张，比以往都要更为紧张不安。每位参赛者都会对好多事情感到担忧，这其中之一就是能否按时起床。事实上，在比赛前24小时我买了一个新的闹钟，并且检查了闹钟功能是否正常。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刻苦训练，这么多年一直心怀梦想，没什么比因为迟到几秒钟而被取消比赛资格更糟糕的了！

为了备战巴塞罗那残奥会，我去了位于科罗拉多州博尔德市的训练营参加训练。这是一个专门为取得了参加巴塞罗那残奥会资格的运动员而举办的训练营。其中有一场训练是关于运动心理学的。我们十个参加者围成一圈坐着，教官要求我们预测各自在这次西班牙比赛中的表现。当轮到我说的时候，我说我会用11.6秒跑完100米，跑200米在24秒之内就能完成。当这些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时，我看到丹尼斯?奥尔勒在偷笑。其中一个运动心理学家清了清他的嗓子，然后告诉我说，尽管当时他鼓励大家要把目标设大一点，但是他希望我要现实一点。我当时感到有一点困惑，就像他们一直告诉我们的那样，他们这样说并不意味着事实真的就是如此。

后来我又重新想了想他们的反应，并且集中精力想证明他们是错的，我想把我的预测变成现实。

当我安装好我的假肢，在田径场上来回走动时，我意识到为预赛做准备的那段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人群的数量，比赛的级别……我的神经变得越来越脆弱。我在心里打量着和我一起参加这场比赛的参赛者：两个澳大利亚人，其中一个是尼尔?福勒，还有来自中国的孙长亭，来自加拿大的罗布?斯诺依克，来自澳大利亚和法国的代表以及另外一个美国人。

不管紧张与否，我赢得了那场初赛——但是我没能打破世界纪录。我的比赛用时是11.78秒。尽管我起跑慢了，但是我还是轻易地赢得了这场初赛。

100米决赛就安排在初赛的第二天。我下定决心在这场极其重要的比赛中不出现任何失误或差池。我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想着那场决赛，尽力使自己放松。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感受到了地中海吹来的微风，听到了海浪的声音。我走出门来到阳台上，站着看风景，呼吸着从海洋吹来的新鲜空气。太阳温暖了我的脸庞。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后，我洗了一个澡，然后就把我需要的东西打包好，准备出发。要不是在那种比赛的环境下，那天肯定也只是再平常不过的24小时。

和前24小时的状态相比，我感觉很不错，也很放松。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之前在很多次比赛时我都会感觉很不错，但是这次不一样，而且我还有种魔幻般的感觉。我感觉我走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轻快有力。或许是因为之前的预测的缘故吧，不过我的整个身体都明显有着轻微的颤动。我都能听见微弱的嗡嗡声。

当我坐上公交车，放下我的包后，我回想起了我备战的那些日子，那漫长的时间，训练时洒下的汗水和泪水。我在脑海里又重新回想了一遍我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的，想到了那些之前帮助过我和信任我的人，想到了我来这里肩负着多少人的期望。我也想起了那几个希望我放弃的人，他们认为我的梦想只能是空想罢了。

公交车到站后，我拿起我的包，下了车。我独自一个人站着，抬头看着蓝天，我多么希望那些支持和赞助我来到这里比赛的人能感受到我当时的心情。在那一刻，我感到信心满怀，万事俱备：我下定决心，在那24小时我要让那些对我有所怀疑的人从此对我刮目相看。

我沿着一条长长的路走去，然后登记入场。有几个运动员和我一样，早早地就到了。我们被告知要进行三个小时的热身运动后才能开始比赛。于是我来到及时个集结待命区域，也就是那个热身赛道。我当时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远离其他运动员，让自己在心理上做好准备。

我躺在我的包旁边，把双臂放在我的前额上，闭上了眼睛。我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城市的声音，也听到了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我听着心脏有节奏地跳动着，试图让它慢下来。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放松，等待着它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入准备状态。几分钟后，从我的脑海里发出了一个信号，瞬间传遍全身，是时候开始了！我再一次听到了身体在翻腾，能量在一点一点地积聚。

在我安装好假肢后，我开始跳动起来，慢慢地走向赛场。在经过及时个拐角处时，我突然记起有什么东西没拿，于是我就沿着原路折了回来。在我拿到我的包后，我又顺着刚刚走回来的路走去。这一次是一直往前走的，中间没有停留。就这样进行了一圈后，我开始慢跑起来。我再一次感到我的全身都在翻腾，能量在不断积聚。

我进行了一系列的热身训练，大概经过十五分钟后，我重新走回了我刚刚做心理准备的那个地方。我喝了几小口水，能感到水由口进入，经过喉咙，一直流下去，传到身体其他部位。我记得那是我及时次如此清晰地"听到"我的身体在动。

我做了一些伸展运动，这样可以使我的身体变得足够有弹性，足够柔软敏捷。后来就是真正的热身了。我站了起来，开始了往返冲刺训练。在开始的时候，节奏很慢，这样做能让我的身体适应我将要做的运动。随着我不断地重复往返冲刺，我的速度也加快了。我本可以让自己跑快点，但是我没这样做，我不想这么快就疲劳了。我回到了之前休息的地方，让自己放松下来，进入一种沉思的状态，想着自己在比赛时表现得特别好。

过了一段时间，我从广播里听到了一则通知：到了要通过三个关卡中的第二个了。我拿起我的包，朝另一条长长的路走去，通过检验后就顺利过关了。

再后来我所做的准备工作就有些不一样。我进行往返冲刺的速度更快了。我仍然是开始很慢，然后再迅速提速。我能听到身体积极备战的声音，能感到全身有一股能量在流动。

在进行了几次冲刺和其他的热身训练后，我又折了回来，开始了沉思。当我在等着被叫到第三个关卡也就是一个关卡时，我躺在地上，面朝着昏暗的天空，想象着自己的心率逐渐放慢，直到我回到一种冷静平和的状态。

终于，的召唤来了。我来到了位于体育馆下面的一个关卡。这里十分明亮，和即将到来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来到这里意味着离比赛就只有几分钟了。当时其他赛事还在进行，我能听到人们的呼喊声。我还无意中听说西班牙的国王和王后也来了，而且有超过五万五千人聚集在这里观看那天晚上的比赛。我不得不转移视线，不去想不去看这所有的一切，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即将开始的比赛上。

通过广播我听到："男子T44级决赛开始了。"这就是我要参加的比赛。我变得异常平静起来。我觉得我已经集中了注意力，做好了一切准备。我走进比赛场馆，看到多达五万五千的粉丝，听到他们的欢呼声，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对如此庞大规模的观众和他们发出的声音，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我花了几分钟才慢慢适应过来，然后我又重新集中起注意力。一旦到了起跑线，那么我就只有片刻时间去调整好我的起跑器并且准备放好我的"油漆罐"。广播里很快就开始介绍参赛运动员了。当我们运动员出现在大屏幕时，对每个人都有一个简短的介绍。介绍完毕后，发令员让我们在起跑器那里做好准备。

和我并排的是当时的世界纪录保持者丹尼斯?奥尔勒——但是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就在信号枪响之前，他请求等一等再开始比赛。他从起跑器上起立，动了动他的双腿。我很期待这样的事情发生。大家都知道他习惯性地会做出这些动作。要是他不这样做，我才感到惊讶。每一项运动都有心理战术——一种运动员使用的对自己有利的心理战术。例如，在开球手将要长距离射门得分时，对方足球队的教练叫暂停。这可能会使开球手变得紧张，以至于失去进球良机。

比赛延迟了将近一分钟，但感觉却像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本来所有的运动员都准备好，可以开始了，但是我们却都得重新去做心理准备——由于害怕，自己会变得怀疑，变得紧张。

我重新回到起跑器，就在比赛即将开始的时候，又一个参赛选手要求延迟比赛。这是一个身体很强壮的运动员，他说他的鞋子里有一个小石子。我笑了笑，不让自己被激怒或者是分心。他脱掉了他的一只鞋，抖出他所说的那个小石子，然后再系好鞋带。这一过程感觉又是一次漫长的等待。

我知道心理战术是比赛的一部分。一个人的心理健康和身体健康是同样重要的。在那24小时，我觉得自己很平静、自信，感觉到我能控制好自己。

当时我想到了在圣地兄弟会的那些残疾孩子们，想到在那里我和他们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而不是在比赛前去怀疑自己的能力。我知道他们正看着电视上的我。我想到了我的朋友们、家人以及教练给我的支持。我是为他们而比赛的。我将全力以赴去赛出好成绩——分心不在我的计划范围内。

发令员开始发令了，"各就各位。"每个人都步入起跑器。"预备。"接着抢跑就发生了。奥尔勒过去常说他有时候能预计到信号枪什么时候会响，然后可以更快地离开起跑器。这一次他计算失误了。我们都被重新叫回到起跑线上，重新排好队。

对于这点，我也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我还记得在及时次起跑的时候，我竟然睡着了，信号枪都响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比赛时较大的弱点就是起跑慢。因为我不能预先给我的"捷足"使劲，在我开始跑时我的双腿会吸收能量然后再释放，我的起步总是往后退的。我们再一次被叫到起跑器前，又重复一遍开始的过程。"砰"的一声，信号枪响了——我们再一次被叫了回来，因为又有一名运动员抢跑。这一次起跑我觉得好多了，尽管这不是我好的起跑状态。对于抢跑我虽然感到有些头痛，但是别人的这两次抢跑实际上对我来说是有好处的。

我觉得或者说我希望第三次起跑不会再发生什么问题了。在发令员命令我们进入起跑器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待着他发令。"预备……"这次他让我们等的时间长了一点，然后一声枪响，我就快速冲了出去。当时我感觉到好像在我的后背有一只手在推着我往前跑。在起跑后，我发现自己经验丰富其他运动员。那时我还没有发挥到好的状态。后来，我的状态就发挥到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把其他选手甩在身后。他们很快消失在了我的身后，而我继续不断地加速前进。在我通过70米标志时，我知道金牌已经属于我了。但是我能跑更快一点去打破世界纪录吗？

我穿过了终点线，看着赛场上的巨大屏幕。我看到了那朝思暮想的几个字：世界纪录！我以11.63秒跑程，这比先前的世界纪录快了十分之一秒。奥尔勒以12.38秒的成绩位居第二。来自澳大利亚的尼尔?福勒以12.53秒的成绩获得第三名。我做到了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情。我成了世界上没有双脚却跑得最快的人。在场的观众开始躁动起来，欢呼声四起。

我跑到看台上，从一个教练手中接过美国国旗，开始绕场庆祝。在我到达一个角落，也就是在比赛开始的地方时，我朝看台望去，我看到了我的父亲，他正从观众席挤着往前排走来。我跑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他在我耳边小声说："我爱你。"我走了回来，骄傲地把国旗举得高高的，结束了绕场庆祝。

在强制的兴奋剂检测和一些采访后，颁奖仪式就开始了。站在领奖台上的较高点，听到播放的《星条旗之歌》，我知道那是为我而响起的，当时我内心的激动是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的。某些时候在训练时，在经受痛苦的时候，运动员或许会质疑这一切是否值得。我可以告诉你，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最终的回报就在那一刻，听着那首歌的那一刻。

在颁奖仪式后，我有几分钟时间退出了赛场，去看望我的家人。我的父亲，我的兄弟阿尔特和迈克，我的祖父，家庭牧师以及我的高中同学朱莉和她的母亲都来了。他们对我又抱又亲的，和我击掌表示祝贺。然后我注意到我的母亲独自安静地站着，泪水从她脸上流了下来。我走过去，抱住她。她在我耳边小声说："你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推着你向前吗？"

我后退了一步，惊讶地看着她。"我从来都没想过要提这点，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我。但是，我真的感到有股力量在推着我向前。"

就在我第三次也就是一次排队准备起跑时，母亲心里祈祷着我那在此之前已经逝世的祖母能显灵，帮我赢得比赛。直到今天，这件事都令我起鸡皮疙瘩。

在比赛后，奥尔勒对那些记者说："我不想从托尼身上抢走任何东西，因为他一直都在很努力地训练，而且这次比赛表现得也很好。但是不管怎样，我们都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赛场上。我安装了一个假肢，我会尽较大的努力去做。托尼实际上是有优势的，因为他有两个假肢。我想我要把我另外那条腿砍掉，这样我就有两个假肢了，下次比赛的时候我就会有2.13米高了。我的意思是，托尼就是这样赢得比赛的。难道不是吗？"

当然，他说的有点夸张。我只有一米八，安装上假肢我也只是高了五厘米左右。

这样，就算在我取得胜利的那一刻，我参加比赛的等级还是让我或多或少有些心烦意乱。正如我之前提过的，我两条腿都是在膝盖以下截肢的，我被选为并且我也有权利去报名参加单腿膝盖以下截肢的田径比赛。我没有任何不公平的优势，特别是我没有健全的双脚，这样我就不能像奥尔勒那样在起跑器上做出他能做到的动作。"捷足"只是能让我像正常的脚一样走路而已。

我选择去参加那腿部残疾最少的组，也就是那些单腿截肢运动员参加的比赛，原因在于这种比赛里运动员跑的速度最快。一般情况下，我都是一个双腿都截肢的运动员。而且我也是一个没有双手的运动员。我赢得比赛依靠的不是高科技。这和我踩在弹簧单高跷或坐在火箭上不一样。并且，奥尔勒也使用了"捷足"。

罗教练说我赢得比赛的原因和卡尔?刘易斯以及迈克尔?约翰逊一样：上帝都赋予了我们极大的天赋。

在进行200米预赛的那天上午，有一个参加了科罗拉多残奥会训练营的教练找到了我。他说他知道我想打破世界纪录，他告诉我，在初赛的时候要保存体力，这样在那天晚上的决赛时我就能有更多的体力。我认同了他的观点，我之前都不知道这样做会更好。但是当我在热身时，我就觉得我的状态比我在100米决赛热身时要好。我运用的是同样的方法，但是今天我感到更放松，身体更轻盈。或许是由于我背负着100米比赛的压力，或许是因为来自巴塞罗那这个城市的能量，我知道今天我将打破另一个世界纪录。

在热身结束后，我听到了200米预赛的一次广播。我又一次收拾好包和油漆罐，出发去了跑道。观众人数相比起来少了点，欢呼声也没那么大了。我感觉当时的氛围更轻松了。我走到起跑线上，把我的油漆罐摆好。在几次起跑练习后，开始了对参赛运动员的介绍。接着就到了比赛的时间。"各就各位……预备……砰！"

发令枪响了，我迅速地起跑。这不是我好的起跑，不过也相当不错了。奥尔勒是和我一同比赛的。在我进入状态后，我就彻底放松了。在到达一个转弯处时，我就加速前进，进入了直线跑道，当时心里都没想着其他运动员。我很自信地确认我是跑在最前面的。在离终点还有60米的时候，我飞速地滑向了终点线，抬头看着布告栏，想看看我用了多少时间。令我惊讶的是，我的成绩是23.97秒，打破了奥尔勒保持的世界纪录，比他用时少了十分之四秒。我转过身，面带微笑地看着终点线，走出了赛场。那个上午和我说过话的教练恭喜了我一番。他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还有所保留，"我回答道，"那不是我最快的速度。"

我休息了几个小时，并且在运动员村做了腿部按摩，然后朝赛场走去，准备决赛。在我开始热身时，我仍然保持着放松状态，不过感觉体内仍积蓄着一股力量。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就像荡秋千一样，越来越快，越来越愉快。我感觉这股力量的速度已经到达我都无法控制的地步，但要是我把它们都释放掉的话，那么它们就都会跑掉。我没有去管它，我继续让能量在体内积聚着。

我走过了及时、第二和第三预备地点。我没有去关注身边的其他人。我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比赛上。这一次我是和时间在赛跑，我没有考虑到其他的运动员。当我坐在第三个预备地点时，我听到了观众的欢呼声——那天晚上来观看比赛的人挤满了整个场馆。一直在我体内积聚的能量还在继续加速积聚。我紧紧地控制住它，准备让它释放。后来，有通知让我们到赛场上去。

赛场上满满的都是人。我走到起跑线，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自身和时间上。在我们做准备的时候，我和奥尔勒都没说话。我调整了一下我的起跑器，试着开始了两次起跑，以确保我当时的状态一切正常。

屏幕上对我们一一作了介绍。然而，这一次，我被描述为世界纪录的保持者。命令开始了，"各就各位。"我步入我的起跑器，控制着体内仍在增长的力量。"预备！"我感到体内积聚的能量就要爆炸似的。"砰！"发令枪响了，我像一头狮子追捕猎物一样迅速起跑。奥尔勒略经验丰富我一点。

随着我逐渐进入状态，我开始奋起直追。就在前面30米内，我已经在靠外边的跑道和其他运动员错开了。然后我跑到了转弯处，再进入直线跑道，突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感到我体内积聚的能量一下子释放了，就像自己碰到了身上的某个我所不知道的加速器似的。我的速度更快了，这比我之前任何一次都快。我担心我的双腿不能够保持下去。但是我还是保持了冷静，就这样一直跑。我心想我自己创造的纪录今晚将很可能达不到了。但是当比赛结束后，我看了看时间：23.07秒，这个用时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我打破了我自己创造的世界纪录，而且缩短了将近一秒。

在来巴塞罗那之前，我在俄勒冈州波特兰市圣地兄弟会医院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想办法改进我的假肢，终于那些努力获得了回报。之前，那些对假肢的改进看起来都是不怎么乐观的。我赢得了这场200米的决赛，比来自澳大利亚的亚军尼尔?福勒快了2.68秒。丹尼斯?奥尔勒获得了季军，不过他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我在人群中发现了我的父亲，我慢跑到他身边，然后来了个大大的拥抱。他眼噙着泪水，再一次对我说着："我爱你。"

片刻之后，我由于过于激动，感觉两腿都在发软。我扛着美国国旗，开始了绕场庆祝。我沉浸在大家的祝贺和羡慕当中，跑到半路时，甚至差点摔倒了，我头太晕了。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会把绕场庆祝跑完。我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变得刚强起来。我每经过一个区域，就有大群的人站起来。当时我特别希望能长期地停留在这胜利且激动人心的一刻。

后来在更衣室里，奥尔勒发起了牢骚。"这次真的是见鬼了，教训惨痛啊。"他就这么对着自己大喊大叫了好几次，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我不知道他那样说是想表达什么。当时更衣室里特别安静。随后他抓起包就夺门而出了。

颁奖时，我抬头看着大屏幕，工作人员在播放着我比赛时的视频。当时我几乎能看到我之前内心所感受到的东西，那太让人难忘了。

在那拥挤的人群中，在那上万张面孔里，我看到了我的另一个哥哥迈克，他正在说着什么，由于距离太远，我不太清楚他具体说的是什么。我朝他笑了笑，然后意识到他当时说的话。他像只小鸟一样挥动着他的双臂，说着：你飞起来了啊！我的哥哥阿尔特就站在他旁边，点了点头表示有同感。我朝他们竖起了大拇指，全身都感觉好极了。现在我已经获得了两枚金牌，已经打破了世界纪录，并且在同24小时又破了一次世界纪录。到那时为止，那是我一生中感觉最有成就的时刻。

我完成了我的使命。我从这次残奥会中脱颖而出，成了世界上腿部做过截肢手术的、跑得最快的人。没有人能在没有双脚的情况下跑得像我那样快。

我在巴塞罗那参加的一项比赛是4100接力赛。在接力赛中，你最强劲的对手通常都会成为你的队友，因此，你得学会转变心态，和他们为了共同的目的而通力合作。丹尼斯?奥尔勒，和我一样是个美国人，现在成了我的队友。他跑及时棒，我跑一棒。

在我从我的队友达纳?加斯特手中接过接力棒的时候，澳大利亚队已经经验丰富5米左右了。在这紧要关头，我对传送判断有些失误。当达纳把接力棒塞进我的手臂下面时，我竟然没有感觉到。达纳大声地对我喊，让我快跑。我开始起跑了，但是我不确定接力棒是否还在我的手臂下面夹着。我就这样一只手臂夹着，另一只手臂甩着往前跑。并且跑步的姿势看起来也特别别扭。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快赶上了这5米左右的差距，并且我们同时跑到了终点，胜负难分，只能靠摄影最终裁定了。澳大利亚队以45.95秒的成绩赢得了比赛。我们美国队名列第二，成绩是45.97秒。相差0.02秒，结果却是大不相同。我想要是我在离终点线的时候能猛冲一下，或许我们队就赢了。

我们整个队都感到很失望，但对观众而言，两队结果如此相近，他们感到很刺激。

比赛结束后，更衣室里的每个人都很高兴，除了我之外。我还对接力棒的事耿耿于怀，想着它竟然让我们失去了赢得这次比赛的机会。当我们在练习传递接力棒的时候，我们所用的接力棒都是两端带套头的。自中学以来，我一直使用的就是这种接力棒。在比赛开始之前，奥尔勒试图通过看着接力棒到达直线跑道来吸引我的注意力，因为我就在直线跑道那里等着接棒。我不知道他要试图告诉我什么。当接力棒到达我这里的时候我都不确定是否夹在我的手臂下，因为它比平时训练用的接力棒要轻一点。达纳在把接力棒放在我手臂下的时候甚至都在朝我大吼，因为那时我已经夹好了接力棒。我可以像我之前无数次训练过的那样夹着就跑。要是我知道是这样的话，那么我肯定可以在比赛的时候正常发挥，我们队就很有可能赢得这场比赛了。

在更衣室里，我们都重新提到了这点。没有人责怪他人，我们只是不能相信我们所使用的接力棒是空心的，这简直毫无理由啊。在比赛之前官方的说法已经表明，我们在比赛时可以使用我们平时训练所用的接力棒。

尽管这点让人很失望，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的这个心结还是打开了，我有了时间来陪伴我的家人和朋友。我也去看很多其他运动员的比赛，给他们加油。

不知不觉的，1992年残奥会就结束了。来自116个国家的3500名运动员带着奖牌，带着对本次比赛的记忆离开巴塞罗那回国了。

不过，我还有很多其他的奖项要去争取……当然，我要争取的并不是田径赛事中所有的奖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