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累積銷售近千萬冊,華語小說界感動新天后
趙薇執導電影《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原著作者
有沒有這樣一個人,讓你愛過了、錯過了,還念念不忘?
有沒有這樣一段時光,讓你走過了、走遠了,還頻頻回望?
青春是,最美的時光、熾熱且純粹的愛,錯過的那個人與說不出口的深邃遺憾。荏苒多年,萬水千山,多麼希望,回首時——原來你還在這裡。
你心中是不是也藏著一個說不出口的人?
離開他後,生活繼續,他留下的記憶被平淡日子抹去。
你很少想起他,覺得沒有這個人,自己也能過得很好。然而在那些個猝不及防的夜深夢境裡,他出現在你的身邊,一次次訴說著分別後的悔意,你面帶勝利者的笑容轉身,但醒來後卻只想痛哭一場。
蘇韻錦忘不了程錚,正如程錚忘不了蘇韻錦。
在遙遠而明媚的青春年華裡,莽撞少年向羞澀女孩及时次笨拙地表達他說不出口的愛意。一直以來,他們都在玩一場你追我逃的遊戲,試探、追逐、熱戀、廝守、爭吵、怨恨、冷戰、分開……不是不再相愛,而是人太年輕的時候不懂如何去愛,越想羈絆對方,卻越是疏離。她多希望他放開自己,然而當他真正鬆開手時,她卻感覺那麼疼。
誰說灰姑娘都在期待那只水晶鞋?就算找到白馬王子,也得踏進童話裡從未提及的平凡生活。你要捱得過幾次天崩地裂的折磨,才能擁有天荒地老的幸福?
當時光流逝,兜兜轉轉,那個人是否還在原來的地方等你?
辛夷塢
辛夷塢,1981年生,廣西南寧人,畢業於廣西師範學院。起點中文網專欄作家,獨創「暖傷青春」系列女性情感小說,所有作品均長居暢銷排行榜冠軍,並將陸續被改編為影視作品。
走上文學創作道路,是出於一個偶然。她說,和很多網路寫手一樣,寫作的初衷也是一個「閒」字。2006年一段特別空閒的日子裡,一個星期六中午,抱著筆記型電腦在床上看小說,忽然就想,要不自己也試著寫點什麼吧。一時衝動就開始寫,到黃昏時已寫下近兩萬字,是最早在網路上連載的及时部小說《原來你還在這裡》的開頭。
在辛夷塢看來,寫作之於她,是本職工作之外的一種愉悅,她熱愛自己筆下的人物和他們的故事,隨他們的悲喜去嘗試另一種人生。
期望所寫的小說能觸動愈來愈多人內心柔軟的部分,讓讀者覺得看了書絕對是值得的。
無論外界對辛夷塢的作品下了什麼樣的定義,在她心中,她寫的就是「我們這一代人的故事」。
已作品出版有:《晨昏》、《原來》、《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山月不知心底事》、《許我向你看》、《我在回憶裡等你》、《蝕心者》、《應許之地》。
相關著作
《蝕心者》
《許我向你看(上)》
《許我向你看(下)》
第八章我自己的白日夢
高三就是一段題海沉浮的日子,越游到後半段水位就越深,高考24小时不結束,誰都別想靠岸。
進入四月以後,天氣一日暖過一日,教室裡的氣氛也一日比一日凝重。課堂上需要老師講解的時間相對少了,更多的時候是同學們各自做題、複習,老師只負責答疑。環視坐滿人的教室,只看見一顆顆埋在教材裡的腦袋,四周很安靜,只有筆尖發出的沙沙聲,操場方向傳來的笑聲好像非常遙遠。時間彷彿是凝固的,如同極深的夢境,你知道它終會結束,但身在其中時,又覺得似乎永不會改變。
「喂,喂!我問你呢,剛才給你的模擬試卷你看了嗎?」程錚用筆輕輕戳前面的人,看她沒有反應,又伸手去拽了拽她的髮梢。
蘇韻錦的回應方式只是略略側身,「嗯」了一聲就再無下文。
「你真的看了,而且看完了?」程錚懷疑地說。
「嗯。」
「你確定?」
面對他不依不饒的追問,蘇韻錦沉默了片刻,回頭時手裡拿著他給的模擬試卷,「要不我把它還你吧。」
程錚卻又把遞到他面前的試卷給推了回去,「還給我幹嗎,我早就看過了。」
他覺得有些無趣,原本以為自己和蘇韻錦的邦交已經基本正常了,可經過她爸爸那件事後,好像又變得不太對勁。說是回到原點也不恰當,她好像也不再把他當敵人看了,但也絕對和朋友不挨邊,只是十分……淡漠。對,就是絕對的冷淡。
無論程錚說什麼,蘇韻錦都是用「嗯」、「哦」或是類似的單音節打發他,也很少再向他請教學習方面的問題,甚至程錚故意找她麻煩,她也不跟他計較,更不會動怒。起初程錚以為是她爸爸病重的緣故,難免心情不好,可是他留意過她對其他人的態度,都和以往毫無二致,貌似只是格外疏遠了他一人罷了。總不至於是為了她爸爸倒在他跟前才與他過不去吧?要知道他可是什麼都沒做,當時也嚇了一大跳,天地良心!程錚竟然開始懷念起那個一度恨恨地瞪著他,或是紅著臉和他爭辯的蘇韻錦了。
這套模擬試卷是他媽媽託外地朋友弄回來的,據說裡面的題型非常有代表性,程錚自己用鉛筆做了一遍,昨天晚上又以「受不了別人數學不及格」為由強行塞給了蘇韻錦,讓她好好研究,還特意強調要看仔細了。
蘇韻錦無奈地又把試卷拿了回來,這套題她其實已經看了一大半,可實在是無法忍受程錚莫名其妙的執著。果然,沒過五分鐘,他又用課本拍她,說:「你再好好看看吧。」
蘇韻錦憑空有種要把這試卷撕碎的衝動,這是套好試題,可到底要怎麼看才能讓他閉嘴!她心煩意亂地把試卷翻了一面,可就在這時忽然發現了玄機。
右下方一道證明題的空白處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解題步驟,最後的證明結果「∴∠PDE=60。故二面角P-AC-B的平面角為60°」的後面竟然還有一行鉛筆小字,正是程錚剛勁潦草的字跡,上面寫著:「週五下午六點半學校足球場看球。」
這個發現讓蘇韻錦莫名地有些緊張,她心虛地瞄了同桌一眼,宋鳴正在專注地做題。儘管如此,她還是覺得周身不自在,咬著下唇將那簡單的幾個字反復看了幾遍,在凳子上挪了挪有些僵硬的身子。
「蘇韻錦,你不要動來動去,好把它看完!」他真是沉不住氣、心裡也藏不住事的人,再這麼下去恐怕他非要把這套試卷的「重點」刻在腦門上不可。
「哦。」蘇韻錦含糊地說。
程錚好像有些生氣了,「我不是叫你敷衍我。」
「我已經看完了!」蘇韻錦不由分說把試卷還給了他。程錚還想說什麼,忽然看到她紅貝殼一樣的耳朵,遲疑了一會兒,有些尷尬地說道:「看完了就好。」
雖然週六要補課,但老師默許高三的學生在週五下午放學後可以「偶爾在球場放鬆一下」。程錚和同年級的一幫興趣相投的男生便經常利用這個時間在足球場踢踢友誼賽,發洩他們過剩的精力。
那天一放學,程錚就立刻和周子翼去換了身球衣,他從洗手間走出來正看到蘇韻錦下樓,趁周子翼還沒出來,趕緊跟上去問道:「哎,待會兒你會去吧?」
他儘量用一種不經意的調子來說這句話,但左顧右盼的緊張表情卻出賣了他。
「我還有事,我,我要回宿舍洗頭。」
「你頭上又沒長蝨子,幹嗎非得今天洗。到底去不去,班上女生都去。」
他覺得自己的態度已經足夠誠懇,可蘇韻錦卻不怎麼領情。她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偏偏清楚地飄到他耳朵裡。
「我對足球一竅不通的,去了也沒什麼意思。」
「一竅不通就學唄,你就不能有一點體育愛好?整天死氣沉沉像個老太婆一樣。」程錚的聲音開始大了起來,也顧不上被人聽見了。
蘇韻錦腳步不停,「誰說我沒有體育愛好,我下圍棋。」
程錚大為光火,也不再跟著她,撂下一句狠話,「蘇韻錦,有本事你就別去,你給我試試看。」
「你對著空氣嚷嚷什麼?」換好衣服的周子翼好奇地拍了程錚一下。
這時蘇韻錦已經下到了一樓。程錚用力晃了晃頭,「沒說什麼。」他表面上惡狠狠的,其實心裡一點底都沒有,也拿不准蘇韻錦要是真不去的話自己能拿她怎麼樣,對她發脾氣之後,好像每次鬱悶的人都是他自己。
慢騰騰地洗了頭,蘇韻錦坐在床沿有一口沒一口地把飯往嘴裡送。今天宿舍裡的人特別少,只剩下她和一邊吃飯一邊練習英語聽力的莫郁華,兩人都沒有說話,安靜的空間裡不時地隱隱傳來遠處球場的喧嘩。
她不應該去的,對於足球她一點興趣都沒有,再說……去了也沒用。蘇韻錦的理由十分充足,她並不懼怕程錚的威脅,可是那一行比別的字都要淡一些的鉛筆字總在她眼前出現,那些字都會說話—「你來不來?來不來……」
「你不去嗎?」
「嗯?」蘇韻錦險些沒反應過來,看著似乎專注於耳機聲音裡的莫郁華,不確定她是不是在對自己說話。
莫郁華這時摘下了耳機,站起來慢條斯理地說:「一塊去球場看看吧。」
「我對這個不是很感興趣。」蘇韻錦垂下頭,無意識地用勺子戳著碗裡的剩飯。她記起莫郁華平時對這些活動也並不上心。
「球賽真的有那麼好看?」她困惑地問。
莫郁華忽然笑了笑,「誰又真的是去看球賽呢?」她也不管蘇韻錦聽沒聽明白,奪了蘇韻錦手裡的碗,順手擱在桌子上,「走吧,別磨蹭了。就當是陪我。」
她們來到人聲鼎沸的足球場,比賽已經開始好一陣,邊上站了不少人,其中不乏女生,蘇韻錦想起莫郁華說的那句話,心想,她們看的又是什麼呢,表情激越又為了誰?
莫郁華帶她擠到了一個視線相對較好的角落,蘇韻錦不懂足球,只知道分別穿著紅白兩色球衣的男生在場上來回奔跑。程錚穿著白色球衣,高挑勁瘦,跑動的姿勢很好看,掩不住的青春蓬勃。蘇韻錦很輕易就在寬闊的場地上找到了他,然而,她為什麼下意識地用眼睛去搜尋這個人的身影呢?她否定了這個,就必須得承認,在不停變動位置的男生中辨認出程錚並不算難,他一直是個出色的男孩子。
程錚和周子翼這一對好朋友都很引人矚目。周子翼的特別之處在於他那張漂亮的面孔後彷彿藏著對一切都漫不經心的輕慢,愛笑愛耍貧嘴,有些人或許會覺得他油嘴滑舌,但他確實更善於把握別人的心思,也更能哄女孩子開心。
程錚的好看卻是「剛性」而明亮的,彷彿朗朗乾坤,一切都朝著向陽面,不笑的時候英挺凜然,笑起來天真爽朗像個孩子。他不像周子翼一樣愛和女孩子膩歪,眼裡除了功課就是運動,但是在這個年紀的女生看來卻更有打動人心的魅力。
「他看到你了。」莫郁華抿嘴笑道。
蘇韻錦繼續裝聾賣啞。其實隔了大半個球場的距離,她們根本看不清場上人的五官神情,而踢球的人要從圍觀人群裡辨認出其中一個更是難上加難,可她也有一種錯覺,程錚彷彿遙遙地朝她們所在的方位露出了笑臉。也許同樣出於心理作用,從那時起,他的跑動似乎更為積極。
這時比賽已經進入尾聲,蘇韻錦不知道比分如何,對場上的局勢也沒有什麼概念,忽然聽到身邊好些人發出緊張的呼叫,再一看球好像在程錚腳下,而他離其中一個球門非常接近。
她還來不及弄明白發生了什麼,只覺得一切好像發生在刹那間,耳邊莫郁華才說了句,「要進球了吧。」女生的尖叫已經傳來,然而下一秒,程錚毫無預兆地摔倒在球門附近,失望的歎息蓋過了歡呼,有人吹響了哨子,結束時間到了,好些人在短暫的驚訝過後朝著程錚摔倒的位置跑去。
「出什麼事了?」莫郁華扯了扯蘇韻錦的袖子,「走,過去看看。」
蘇韻錦下意識地跟著郁華,等到她們靠近,程錚所在的位置已經圍了一圈的人。透過人和人之間的縫隙,她看到程錚雙手向後支撐著坐在草地上,面露痛楚。周子翼在為他拉伸腿部肌肉,看樣子是抽筋了。孟雪著急得臉色發白,半蹲在程錚身邊問個不停。
程錚的眼神不經意與蘇韻錦交會時竟然流露出幾分難堪,他收起了忍痛的表情,當即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什麼事了,強撐著要站起來,不料剛動了動,又力不從心地坐了回去。
「這不是逞強的時候,小心肌肉拉傷。」平日裡一貫顯得刻板而內向的莫郁華也看不下去了,她分開擋在前面的人,對周子翼說:「你好把他的膝關節繃直了,抓住腳掌朝他身體的方向壓……不對,是這個方向,用力。」
周子翼懷疑地看了莫郁華一眼,但手下還是按照她說的方式去做了。
大概是實在疼得厲害,程錚沒有出聲,額頭上卻冒出了汗珠,孟雪慌慌張張搜遍全身,找不到手帕和紙巾,乾脆伸手用自己的袖子替他擦汗。
「你確定這辦法有用?」周子翼問莫郁華。
莫郁華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耳根卻開始發紅了,聲音也沒有往常那麼沉穩,「書上是那麼說的。」
蘇韻錦站在舍友身後,她猜想此刻莫郁華的雙眼一定是明亮的。按莫郁華的說法,她和周子翼從高一就是同班,然而依他們各自的個性,恐怕平日裡接觸的機會不多。如果我們都知道沒有如果,這樣短暫的歡喜和心悸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沉浸在自己心事裡的蘇韻錦並沒有意識到程錚一直在偷偷看著她。他是鉚足了勁想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現,眼看只差臨門一腳就要成為這場比賽的英雄,結果卻因為抽筋成了「狗熊」,這雖然有些丟臉,但她好歹還是來了。
程錚心中剛湧起一種複雜的喜悅,可惜很快被蘇韻錦的心不在焉所驅散,正有點不高興,卻發現她此刻的眼神實際上也是繞過了他,看向了身旁的周子翼。
程錚有些不敢置信,失望、不甘混雜了球場上的挫敗感,還有因她的冷淡而生的困惑使得他驚怒交加,那感覺比摔倒在球門前還要糟糕。周子翼的拉伸方式在莫郁華的建議下開始有了效果,程錚卻本能地想要把腳收回來。
孟雪發現了他的異樣,扭頭便看到了站在人牆外的蘇韻錦。
「你別動,還嫌不夠受罪。」她低聲嗔怪道,幫助周子翼壓著程錚的腿,身體不落痕跡地擋在了蘇韻錦和他之間。
蘇韻錦會意,自我解嘲地想,這裡其實沒她什麼事。她沒去驚動莫郁華,自己悄然走開。
「你站住!」這聲音從後面傳來,蘇韻錦腳下一滯,驚慌中卻加快了步子。
「蘇韻錦,別告訴我你聾了。」這下連她僅存的僥倖都被打碎。蘇韻錦沒想到程錚當著許多人的面也毫無顧忌。
「我叫你來你不肯,現在這樣走了是什麼意思?」他咬牙道。
如果說他開始喊那一聲已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現在更使在場的每一雙眼睛都看了過來。
蘇韻錦脖子以上一片燒紅,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他真是什麼都敢說,不知道這樣的話別人聽了會怎麼想。她不願與他糾纏,給旁人徒增談資,停駐了片刻,又一言不發地繼續走。
她的沉默和躲避更刺傷了程錚。他眼睜睜看著她越走越遠,抓也抓不住,永遠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任何努力都是徒勞,怎麼做怎麼錯。
「別走!」
蘇韻錦走著走著竟小跑了起來,程錚一氣之下抓起身旁的足球就朝她的背影扔了過去。
「小心!」莫郁華喊道。
蘇韻錦轉身,下意識地伸手護住頭臉,球正砸在了她的手臂上,並不是很疼,卻讓她感覺加倍的羞辱。氣到極致她反而沒那麼慌張,冷冷看眼程錚,就當被狗咬了一口,她掉頭走開。
周子翼感覺程錚腿部的痙攣已有所減緩,便鬆開了手,清咳兩聲,用手搭上程錚的肩膀,笑道:「算了,發那麼大脾氣幹嗎?我扶你起來。」他本是好意,和孟雪一人扶著程錚一邊胳膊,程錚卻狠狠地將兩人的手甩開,自己掙扎著站了起來。周子翼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好端端的,自己怎麼就成了炮灰。
第九章原來如此
晚上蘇韻錦走進教室,明顯能察覺自己的出現使得不少同學開始交頭接耳,臉上帶著詭秘的笑意。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稍微沾染了曖昧的事在沉悶的高三更是迅速成了大家最解悶的話題。說不清是心裡難受還是身體不舒服,回到宿舍之後她一直覺得渾身沒有力氣,像木偶被抽走了身體內的連線。這種異樣的感覺並沒有隨著晚自習開始而好轉,沒過多久,坐在教室裡的她感到大腿間彷彿有一股熱流湧出,腰腹沉沉地痛。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各種不愉快的事接踵而至,她差點就忘了已經到了每個月的「那幾天」。好不容易熬到中途休息的時間,蘇韻錦從書包裡翻出一片備用的衛生巾就想往洗手間跑,偏偏周身上下的衣褲找不到一個能藏下衛生巾的口袋,她急中生智地抓起一本書,把衛生巾往書裡一夾,匆忙向教室門口跑去。
由於是低著頭,跑得又急,靠近教室門口的地方,有人忽然站在她的前面不走了,蘇韻錦來不及刹車,差點迎頭撞上。
「你趕去投胎嗎?」一聽到程錚的聲音,蘇韻錦覺得自己的頭都要炸開了,為什麼到哪裡都能遇到這顆魔星。
「嘖嘖,你看看你,臉色慘白得像個鬼一樣,怎麼,看到我心虛了?」
蘇韻錦試圖繞開他,低聲道:「可笑,我為什麼要心虛?」
程錚剛想說話,身體從後面被人撞得趔趄了一下,差點整個人朝蘇韻錦傾去,蘇韻錦無路可退,本能地縮起身體,還好他很快就穩住了。只見周子翼從程錚背後的過道跑了進來,毫無誠意地為自己的衝撞道歉,「不好意思。」末了,還刻意邀功似的對程錚眨了眨眼睛。
程錚哭笑不得,回過神發現蘇韻錦又在有意無意地看著周子翼,回想她剛才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姿態,心裡很不是滋味,嘴上說道:「你看他也沒用,誰會看上你呀?」
蘇韻錦不太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卻聽得出輕蔑的意味。可剛才一驚一乍間,她又感覺到下半身那陣熱流湧動,她不敢再耗下去了,心急如焚地從他身邊的空隙往外擠。
「麻煩讓一讓,我要去洗手間。」
「你有毛病,去洗手間還看書?」
蘇韻錦心一慌,臉色更難看了,拿著書的手無意識地往身後藏。程錚見她表情古怪,更是狐疑,不探個究竟哪肯甘休,不由分說一把搶過她手裡的書。
「還是本《文言文簡析》?你……」
話還沒說完,程錚就被欺身上前搶書的蘇韻錦嚇了一跳,他借著身高的優勢下意識閃開。
說起來程錚也不是非要惹蘇韻錦發火不可的,只不過沒有情緒時的蘇韻錦身邊像築滿了無形的高牆,上面還寫著「謝絕參觀」。他覺得她壓根就沒把自己當回事,這才賭氣地故技重施,找找她的麻煩。誰知道今天的蘇韻錦渾然不似以往那般消極應對他的挑釁,她對奪回那本《文言文簡析》有著狂熱的執著。兩人一搶一躲,拉扯之間,書還高高舉在程錚手裡,可是一小片雪白的東西卻從書頁中脫落,擦過他挺直的鼻樑,掉在教室的地板上。
程錚盯著地上那片東西足足愣了五秒,在這期間,蘇韻錦卻忽然安靜了下來,直勾勾看著他。驚愕、羞恥、憤怒,壓抑的情緒、隱忍的委屈,連帶著父親病重帶來的不安……所有的負面情緒在她心中如洪水決堤,挾千軍萬馬之勢撲面打來,卷走一切和理智相關的東西。她俯身緩緩地撿起那片衛生巾,輕輕撣了撣上面的灰塵,然後當著眾人的面精准無比地將它拍向面前那張不知所措的臉,歇斯底里地說道:「你喜歡這個是不是?那好,我就送給你!」
整個教室頓時鴉雀無聲,程錚好像能夠聽到那片可憐的衛生巾從自己臉頰滑落,再次跌落在地板上的輕微聲響。在他反應過來之前,那個始作俑者已經用百米跑的速度沖出了教室。
他來不及細想,撿起那片東西追了出去。
蘇韻錦沒有往洗手間去,而是朝著女生宿舍的方向跑,程錚在教學樓和宿舍區之間那條長長的小路中段追上了她。他一把揪住她的胳膊,迫使她在短暫的掙扎後停下了腳步。她氣喘吁吁地仰頭看著他,頭髮淩亂,滿臉淚痕。
程錚被蘇韻錦的眼淚嚇住了,他見識過蘇韻錦的冷漠,見識過她壓抑著的憤怒,更見多了她的沉默和回避,陌生的只有她的眼淚,在白色的路燈下如初融的冰雪。她以前曾說,不會在「他那樣的人」面前哭。在蘇韻錦心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或者說,他是否存在於她的心裡?
一路追過來,程錚腦子裡都是空白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著她,只是直覺不能再讓她就這麼跑開。他心中有一種陌生的東西,如呼吸一般急切,比心跳更熱切,那是什麼,他說不上來,卻再也沒法隱藏下去,他想讓她看見!!
然而,現在蘇韻錦就站在距離他不到十釐米的地方,流著眼淚,眼睛裡滿是傷心和茫然。她一直有雙漂亮的眼睛,烏黑深秀,可是就是這雙眼睛,此刻近在咫尺,卻什麼都看不見。
他及时次發現自己原來是這樣沒用,不知道要表達什麼,憋了許久才喏喏地擠出一句,「……那個……我聽說,聽說你們女生這幾天劇烈跑動肚子會痛。」
蘇韻錦駭然搖了搖頭,像看一個瘋子,眼淚更加急速地湧出。
「程錚,如果我哪裡得罪了你,不管是因為什麼,我道歉行不行?」
「我哪裡不如他?」他情急之下早已忘了自己引以為傲的所謂邏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簡直口不擇言。
「哪個他?我都不知道你說什麼?」
「你說,明明那天你在走廊上撞到我,為什麼後來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你那天回頭的時候看的到底是我還是他?」
他怎麼也忘不了高二期末的那個晚上,他和周子翼在走廊上說笑,她就這麼撞了上來,最後居然把他像障礙物一樣撥開。同伴們都拿這個來笑話他,這也就罷了,過了一會兒她返回,竟然還挑釁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他起初只是覺得莫名其妙,但那時她的表情是那麼特別,緊緊抿著嘴,白皙的面龐漲著奇異的嫣紅,明明文文靜靜的樣子,眼睛卻好像有兩簇火在燒。就是這雙眼睛反復灼烤著他,讓他在懵懂間有了男孩的及时個秘密。他一直憑藉著心中的本能想要靠近她,她卻只想把他當成陌生人。難道一直以來都是自己會錯了意,從始至終,蘇韻錦眼裡的人不是他,而是一直伴在他身邊,比他更會討女孩子喜歡的周子翼?
蘇韻錦流淚道:「我什麼時候看過你?在分班以前我根本不認識你。」
程錚不願意相信,可眼前她的樣子卻絕不像撒謊。為什麼會這樣,你對一個人記憶如此深刻,那個人卻可以毫無感覺。他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化學式也講究對等,能量不都應該是守恆的嗎?憑什麼她把他的世界燒得烈火燎原,自己卻波瀾不驚。
「程錚,我求你了,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能跟你比,你還嫌我不夠可笑?你告訴我,到底要怎樣才肯甘休,說出來好給我個痛快!」此刻的蘇韻錦已經沒有先前的衝動,淚流出來,話說出口之後,她只覺得有一種疲憊的釋然。
程錚卻得不到解脫,他心裡的那種陌生的感覺蠢蠢欲動,困在一顆心和一張嘴之間,讓他如熱鍋上的螞蟻,只苦於不能從胸腔裡掏出來呈給她看。
由於是晚自習的時間,這條小路上除了他們空無一人,慘白的路燈將他們的身影拉成兩個糾纏的影子,不時有微微的夜風劃過,帶動路邊的樹葉發出細碎的聲響,像在一次次地代人追問:「到底要怎麼樣?到底要怎麼樣……」
程錚也反復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甚至比她更想要個痛快。在大腦得出答案之前,他的嘴唇出其不意地落在了蘇韻錦的眼睛上,涼涼的,帶著苦澀的鹹味,那是她的眼淚。
蘇韻錦徹底懵了,整個人僵在那裡,只餘一雙手本能地抵在他的胸前負隅頑抗。然而就在她的手掌貼上程錚胸膛的瞬間,程錚心中那種陌生的感覺彷彿找到了答案和歸宿,突然撥雲見日般澄明一片。他的唇離開了她的眼睛,落到她的唇上,生澀地輾轉,欣喜而急切。原來……原來如此!
直到小腿脛骨感受到一陣劇痛,程錚才吃痛地放鬆了她。蘇韻錦得以掙脫,哆嗦地退了兩步,用力拿手在自己嘴唇上抹了一把,卻抹不去滿臉的震驚和尷尬,失魂落魄地掉頭就跑。
這一次程錚沒有追上去,他面朝她的背影大聲說道:「蘇韻錦,我……我喜歡你,就是這樣!」
程錚也不知道她聽到沒有,心中的苦悶一掃而空,那些困惑的陰霾也隨之煙消雲散。蘇韻錦的人早就看不見了,他還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忽然一道手電筒的光明晃晃打在他的臉上。
「你是哪個班的,沒聽見上課鈴響?」巡邏的值班老師狐疑問道。
「哦……老師,我剛才東西掉了,這就回去。」程錚一手遮住光線回答說。
值班老師嘀咕:「掉了東西你笑什麼?」
「啊?」程錚莫名地摸了把自己的臉,驚愕地發現自己此前竟然一直帶著詭異的傻笑,「我又把它撿回來了,那……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