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说的秘密很多时候，我们眼里看到的并不是真相。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父母的爱更为浓烈。我认识一个母亲，急躁，直性子，不懂委婉，有什么说什么。她原本在一个厂里做会计，不经大脑的话把领导得罪了，成了下岗工人。接着，借着亲朋好友的关系，她在一所小学里开了一家文具用品店。没过两年，她又把校长得罪了，只得又拍拍屁股走人。后来，她又零星找过几个工作，几乎都是因为火暴的脾气，万分委屈地离场，过上了家庭主妇的日子。对于家底殷实的人家这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普通人家，减少一份工作收入，经济就会成首要问题，看得见的变化就是晚餐从三菜一汤压缩成两菜一汤，而且鱼鸭虾肉上桌的概率降低了不少。经济矛盾一出现，家庭矛盾也跟着出现。三天两头都能听到那位母亲扯着大嗓门嚷嚷，不是抱怨孩子学习不认真就是指责丈夫不会挣钱，总是不厌其烦地把不开心的事情从头到尾翻晒一遍。当时孩子在读高一，学业虽然不是很冒尖，却有一定的绘画天赋。如果能认真地从天赋入手，对他的将来一定有很大的帮助。那时，学校正好有美术班招生，他很想进这个班，系统正规地去学一下绘画，但是到家，看着桌上的菜，感受着家里压抑的氛围，想法再多也只能咽回去了。母亲始终是母亲，在旁人眼里，她可能一无是处，毫无优点而言，但是，她却一眼就看出儿子有心事。她偷偷给老师打了一个电话，老师就把学校开设美术班及孩子学绘画的理由和有利的方面系统地对她作了一番陈述，当然也没有回避不算便宜的费用。她握着电话慎重地说：“我要好好想一想。”三天后，她拿着钱找到老师：“钱我来交，但是决计不要告诉孩子是我交的钱。你就说这是学校对他天赋的肯定，决定免费培养他。”那是她一生中很少的小嗓门，多少还带着一点乞求的味道。那之后，她加入到钟点工的队伍，嗓门还是那么大，每天还是那么唠唠叨叨地说一堆。她就用这些钱偷偷填补着孩子需要的费用。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在钟点工行业已经小有名气。因为她的儿子在一次全国比赛中渐露头角，被一个大师破格收为弟子，她逢人就用她的大嗓门说谁谁是她儿子。不管是知道这个谁谁谁的，还是不知道这个谁谁谁的，都会产生三分羡慕。但是在被羡慕的目光洗礼之后，她就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快乐。“儿子很少和我通电话，他不太喜欢我。”因为从老师那里知道老师与她有那么一次对话，所以我有些好奇地问她：“当时，你为什么要让老师那么做呢？如果你亲自把钱给孩子，他对你的态度肯定有所不同。”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告诉他，钱我们出，孩子自然高兴，但是这种高兴会夹杂着很深的内疚。我们这家境，他花这钱也会心神不安。相反，老师告诉他免费培养他，那是对他天赋和才能的肯定，会激发他争取更大的进步。不过，看到他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她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虽然他不大愿意和我说话，但还是蛮孝顺我的，经常偷偷向他爸爸打听我现在的情况。瞧，身上的衣服还是他给我买的。”“那么你准备把这个秘密告诉他吗？”她反问我：“知道真相重要吗？”此后几天，我一直在想她的问题，想着想着突然自己笑了起来。每个父母都在背后支持着自己的孩子，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没有看到而已。如果耳朵可以说谎知道杜晓松是在母校的90周年庆典上。我坐在观众席里，杜晓松上场的时候，场下的女生边有节奏地拍手边大叫：“杜晓松——杜晓松——”很有那种明星出场的感觉。我带着三分好奇，兴趣盎然地看向舞台。旁边的女教师也心生感慨。“现在的女生就是豪爽奔放啊。想当年，就是再帅的男生登场，我们也不敢这么造次的。不过——”她突然调转话头，“这杜晓松还真是个相当俊俏的男生呢。”我哑然失笑。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杜晓松走上了舞台。杜晓松是人们常说的暖男，不是那种金属味十足的酷。笑的时候，他的眼角就挂着浅浅的暖意。这样的男生当然受欢迎。我笑着听他唱歌。其实他唱的歌并不是得无可挑剔，但是我还是觉得这样已然够好。我听他唱完歌，又看了两个同学自己编排的舞蹈。因为家里有一点小事，我便提前离场。经过实验楼的时候，正好碰到下场的杜晓松。他身旁的一个男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说到高兴的地方还哈哈大笑几声。杜晓松没有半分参与的意思，还悄悄地把距离拉远了一些，这阵势就一个意思：哥们，我跟你不熟。我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很直觉地认为肯定是杜晓松不习惯同学闹腾。原本这也不关我的事，我也实在没有窥探小帅哥的爱好，便加快速度从他们身边走过去。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听到杜晓松对那个男生说：“我觉得你很恶心！”杜晓松的话不是好哥们之间开玩笑时用的调侃的语气，而是很死板的陈诉语气，分明透着三分厌恶。男生明显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同惊呆的还有我，我实在想象不出一个长得如此温暖的孩子可以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杜晓松，你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我没招惹你吧？”男生叫起来。“有没有你自己明白，你真恶心。”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更加好奇起来。因为有事，便没有当即参与到这个事件中。开车离开的时候，我还在想现在的孩子，真的是太不可貌相了。原本不想管这件事的，可最终还是没忍住。几天后，我给杜晓松的老师打电话，说希望可以安排我和杜晓松见一面。老师笑着开玩笑：“你还想听他唱歌啊！”杜晓松没有想到我会找他，在我面前坐下的时候，他表情带着狐疑。我开门见山地说：“校庆那天，在实验楼那边，我听到你和另一个同学的对话了，我觉得你的态度有点……”在我想着比较贴切的措辞的时候，他把话头接了过去。“可能你觉得我的态度不对，但是我觉得那已是我较大的修养了。他之前是我好的朋友，我几乎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可是他竟然把我告诉他的秘密当笑料，在宿舍大肆宣传。原先我就有所耳闻，坚决不信是他传出去的，可那天，我去他宿舍找他有事，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说我说得起劲，并没发现我，还在那总结：那二货不就长得细皮嫩肉一点，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要不是我一路罩着他，他能混得这么畅快？你说，亲耳听到自己最信得过的朋友在背后这么抹黑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我这反应激烈吗？过分吗？”他扯了一下嘴角，“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我的耳朵可以说谎，那样至少我现在还会因为有这样的一位朋友而快乐着。”我无言以对。人与人相处是很微妙的，并不能像咖啡和咖啡伴侣一样成为永远的好搭档。一句话、一个立场、一种态度，就能轻易摧毁友谊。友情需要包容，但绝不是委曲求全。在人和人相处这个问题上，我们得维持我们最基本的底线，那是做人最基本的自尊。从这点上来说，杜晓松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就这样结束一段友谊，我还是心有不甘。我决定去会一会这个故事的另一个主角阿卡。对不起，请原谅决定去见阿卡，是因为杜晓松。阿卡就是杜晓松之前好的朋友。我承认一开始我误会了杜晓松，所以我很想知道杜晓松有没有误会阿卡。我没有对杜晓松掩藏我的想法。他听后，挑了一下眉，站起身说：“祝你好运。”这神情很欠扁，我很想拍他一下。我把这句话告诉阿卡的时候，他大笑起来。“他就是这样的，是很单纯的一个人，你不觉得那样的他很真实、很可爱吗？”我看着他，不觉得他的笑有掺假的成分。“你和杜晓松是好朋友？”我问。“嗯，算是吧。”他挠了挠头，“不过最近他不太愿意理我。以前他可是愿意和我分享他所有的秘密的。只是最近，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没试着问他？”“他都不理我了，怎么问啊？”他叹了一口气，“友谊吧，也不是一个人想维持就能维持的，对吧？我总不能逼他和我做朋友。再说，搞不好这几天他遇到什么烦心事呢，过几天可能就恢复了。”“和杜晓松做朋友有压力吗？”“压力倒也谈不上，不过有的时候会不舒坦。比如和他一起打篮球，他投个两分球，观众席都会激动地尖叫，我投个三分球，啥反应也没有；再比如，有陌生的女生红着脸跑过来塞礼物，基本都是往他手里塞，我就是杵在那的道具。”他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是不是觉得我心眼小？”“想听实话吗？”我故意问。“嗯，说实话。”他突然严肃起来。“你的这些想法比较正常，如果仅仅是心里不舒服，没有把这种不舒服上升到生活中的羡慕嫉妒恨，算不上心眼小。”我龇牙，“不过，我很好奇心里不舒坦之后，你就没一点点表示出来？”他猛地抬起头。“你是不是从杜晓松那里听到一些话了？那些话就是他不理我的理由？”我收起玩笑般的表情。“阿卡，当我决定在你对面坐下的时候，我就没准备把你当一个小孩。我们是平等地交流。所以，我不会没有立场地就某些事，作充满爱的鼓励和引导。相反，我会很直观地表达我的想法。你想你应该明白我说这句话的意思。”他点点头，说“我有心理准备了，你说吧。”“你有没有在背后偷偷说杜晓松的秘密，并且说了某些不好听的话？”“应该没有吧？”他说得有些勉强。我耐心地看着他。他的脸微微地红了起来。“好吧，我承认我说过一些话，但是说这些话的本意并不是想说他什么，只是想向外界表露我和他非一般的关系。你看他把什么都告诉我，我可以怎么说他，我想传达的信息是他和我关系很铁。”“你有没有当着杜晓松的面，对别的同学说过这些话？”我问。“那肯定没有的。”“为什么呢？既然只是想传达某种关系，为什么不能当着他的面传达呢？”他没有说话。我接着说：“因为你知道这样说是不礼貌的，是伤感情的，是不对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背后说的这些话会传到杜晓松的耳朵里？不是别人传达，而是自己听到。你说当他听到这些的时候，他是什么感觉？”他的眼睁得大大的，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我微微颔首。“这就是事实的真相。”我不知道阿卡后来对杜晓松是怎么说的，据说他去道歉了，杜晓松也接受了，但两个人的友谊却回不到以前了。 与人相处的过程中，我们总习惯把自己放到比较重要的位置，有24小时发现别人视朋友比我们更重要的时候，我们的小心眼就会发作，就像被好的朋友欺骗了一样，心里开始不平衡，开始有所发泄。这只是一时的情绪，但是就是这种一时的情绪，却足以摧毁一段友谊。这个世界上比刀子更伤人的就是舌头，我们任何时候都要管好自己的舌头，不要轻易让它变成刀子，伤害了最亲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