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单可瑶做得相当漂亮。创意、实施、现场、媒体……无不有条不紊，亮点频出，客户满意不说，也让公司声名大振。公司就势扩大规模，可瑶也同时荣升了副总。

可瑶原本是对Steven怀有一份愧疚的，当然，更有一份自责。但人的精力终究有限，职场烦器、案牍劳形，哪还有时间顾别的？所以，愧疚和自责很快就被可瑶抛到了脑后，仿若三伏天的小水洼，转眼不见一滴痕迹。

但，可瑶始终牢记着那晚的誓言：这种事我方可瑶这辈子只干这一次。

可瑶第二次对自己动刀，是在九个月之后。

起因是一家颇有声誉的儿童家具企业被查出产品的有害物质超标，对儿童身体影响巨大，舆论一时哗然，公司随即接单危机公关。那企业是公司的老客户，可瑶格外重视，亲自督导手下制订了公关计划。

但很快就出了问题。媒体上总是出现对那企业不利的消息，一会儿曝光，一会儿真相，一会儿又是揭秘。公关效果不理想，客户极不满意，甚至提出要终止合作。

可瑶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她确定是有人在故意黑那企业。蹊跷的是，对方似乎对他们的公关计划了如指掌。他们每放一枪，那边必有一炮，反应之快、火力之猛令人防不胜防。细想之下，可瑶终于明白，不是他们的计划有问题，问题在人。

也是凑巧，那天可瑶和大手出去吃饭，忽然看见不远处，公司的宜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亲热地坐着。可瑶觉得那男人眼熟，随即想起来，他曾是那儿童家具企业公关部的人，后来据说是因为和老板有矛盾，跳槽走了。可瑶觉得蹊跷，暗中查访，终于弄清了真相。那男人去了一家同类型的企业，正是这次抹黑他们客户的幕后推手。公关计划尽是宜雯双手奉上的，她和那男的相恋日久，早巳同居。

窝囊的是，几天来，可瑶曾把可疑人等挨个在脑海中过滤，唯独不包括宜雯。不仅因为宜雯素来深得可瑶的信任，还因为她就是那项目的负责人，一张一弛，皆由她定。她当内鬼，自然搅得一塌糊涂！ 那天晚上，可瑶想了几种惩罚宜雯的方案，都不理想，或者，都不解恨。躁恼着，她忽然想起了多日前的晚上，刀刃划过她大腿的那个瞬间。蓦地，她的心动了一下……很奇妙，就像冥冥中有股力量，沉重又轻巧地推开了一扇通天达地的门。

可瑶圆睁着双眼，泥塑木雕般地坐了一会儿，像惊呆，又像被什么吓着了。然后，她慢慢伸出手，撩起睡袍，向腿上那 "伤口"看了过去。

恍然间，她竟有点儿怀疑九个月前是否真的发生过那么一幕。她看见，她浑圆的腿，软嫩的肉，雪白的皮肤，像一张美艳的脸，朝她扬着魅惑的笑。让可瑶惊讶的是，再次想起那件事时，她非但没有想象的那么反感，反而有点儿嗤笑那晚的拖沓。

呵呵，时间真是好东西，可以消解恐惧，化解愚顽，瓦解誓约，谅解私弊，正解痛快的人生。

可瑶来到卫生间，站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却分明看见了宜雯的脸。那脸不期而至，日日和她相对，已很久。那脸虽说不上多美，却也白皙文静，讨人喜欢。那脸上的表情如此丰富：忠诚、背叛、窥伺、惶恐、惺惺作态、窃喜和得意……色色俱全。

可瑶问那脸：对女人，什么是好的惩罚？ 可瑶又见宜雯，已经是在医院里了。宜雯哭成了泪人，口齿含混地给可瑶讲，那恶贼是如何大半夜从窗户爬进屋、如何被发现、如何"只差一点点"就被制伏，又如何穷凶极恶地朝她挥来了匕首。

"这儿……"宜雯指着纱布，愤声道，"真狠！差一点就瞎了，从眼角下的刀，一直到脸上。" 可瑶贴心地安慰宜雯，却暗笑着她的嘴硬——哪里只是到脸上？到嘴角才对。那伤口是可瑶细心设计过的，赫赫扬扬，贯穿了半边脸上最显眼的地方。只怕宜雯以后无论说真话还是说假话，都难再摆出生动的表情。

要说，也真是"祸来神昧"。宜雯看似有气无力地在床上躺着，其实心里已经憋闷到了崩溃的边缘。一切都因为她的男友。那天晚上歹徒进屋时，大男人本该冲上去，刀劈斧剁都自己扛。

他却怂得可以，窝在墙边，水裆尿裤，就差喊声"爸爸"，竟让她一个女流之辈打起了冲锋，结果生生被那混蛋毁了容。那天在医院里，男友在病床前给宜雯削水果时，宜雯又提起了这件事，三言两语不合，她竟起身冲了过去，夺下男友的水果刀，说让他也尝尝毁容的滋味。男友嘴硬——"来吧！" 宜雯当即朝他脸上抹了一刀。男友龇牙咧嘴地叫，上来夺刀，慌乱之中，额头又添了重重的一道儿。

可瑶本来是不想对宜雯的男友下手的，但偏巧，那天她在医院看见了他。毕竟以前见过面，没理由说不认识。可瑶佯装着睁大眼睛，"哦，原来你们是一对儿。"又问，"怎么不在那儿干了？去哪儿了？" 男友极不自然，应付着说："去别的地方了。" 回家后，可瑶越想越气。那男人享受着女友的吃里扒外，赚得盆满钵满，一定还嘲笑着：那帮家伙还埋头苦干呢，殊不知都是为人作嫁衣裳，干得越猛，自己就得的越多，呵，一群傻子 ……想必"傻子" 里一定也有她，没准还是较大的一个。

可瑶想，男人心大，可能不太在乎脸上有条疤，那就再来一条，放在额头上，那男人秃顶，好歹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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