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买蛋还是买鸡

接到熊妈妈电话的时候，小熊正坐在红磡一家酒店的露天咖啡茶座里，对着眼前的碧海蓝天发呆。此时正是周六的下午，阳光明丽，空气清冷。海面上有几艘快速驶过的白帆船，茶座里没什么人，确切地说，只有小熊一个人，远远的店门口，站着一个安静得像猫一般的服务员小妹，只有冲她招招手，她才会一声不响地走过来，笑眯眯地说一句港味十足的英语。

小熊那段时间在深圳，一到周末就溜达到香港闲逛，每次去都住在红磡的同一家酒店，那家酒店是李嘉诚的产业，低调而有味道。小熊常常在一个周末的早晨，慢悠悠地走出大门，走不了50米，街边就有一家茶餐厅，里面的标准早餐足以让一条壮汉饱餐一顿。小熊常常看到一位老奶奶，安静地吃完眼前的一碗面，再细心地把火腿吐司包好带走。餐厅里大多是当地的居民，坐在里面吃馄饨面喝咖啡，满嘴的广东话。茶餐厅临着的街道也很安静。婆娑的树影下，常常有家庭主妇拉着一个小朋友快速走过，街角正在修路，一到午饭时间，穿得干干净净的工人便三三两两的边聊天边散去。每次来到这里，小熊的脚步都不由得慢下来，觉得可以懒洋洋地享受一会儿内心的宁静。

很多人从香港回来，都会感叹那里的人和建筑的密度。但是小熊的感受有所不同，在他看来，香港是少有的这样一座城市：既热闹，又安静；既稠密，又疏朗；既风情万种，又人淡如菊。它可以如此简单地把两种相反的特质融于一身，而又不露痕迹。小熊喜欢这样的胸怀和气象，在他看来，这也像是一种人格：既复杂，又简单；既肃然，又有趣；既灵活，又坚守；既可爱，又可敬。

熊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不知道是维多利亚港湾的信号问题还是中国移动的问题，“儿子最近都忙些什么呢？是不是我不打电话，你也想不起来给我打个电话？”

您恰恰错了，事实是，我刚想给您打个电话，您就把电话打过来了。”小熊跟妈妈开着玩笑，心里忽然有点歉意。

“贫！”妈妈言简意赅地评论道。

话说您现在每天都大事如山的，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小熊心里在计算着多长时间没和妈妈见面了。

熊妈妈的确有事情和小熊商量。

近几年酥园的生意一直不错，虽然没有外力的注入，但是发展得一直非常健康。目前酥园的店面已经在几个一线城市慢慢地铺开，更为难得的是，所有的店面均为直营店，没有一家加盟店。对此，熊妈妈有自己的道理：“直营店好比自己的孩子，加盟店好比亲戚家寄养在自己家的孩子，虽说都吃一样的饭，做一样的作业，但是人家家长每个月都给生活费，反倒不能像管自己孩子那么自由了。话说轻了，孩子容易长歪了；话说重了，可能连亲戚都做不成了。咱家虽然也就是个小康水平，也不一定因为那点生活费，就非得把人家的孩子揽巴到自己怀里。

小熊对此论点深感佩服，觉得这个比喻也还罢了，难得的是熊妈妈明白“不贪”二字。酥园从一个小面包店起家，做到现在的规模，其实也靠了“不贪”二字，不贪就不会有太强的得失心，一城一池就无须太计较；不贪也不会轻易被人控制，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小熊嘿嘿地笑了一声，电话那头的熊妈妈听出了什么：“怎么，你有不同意见吗？”

小熊道：“那不会，这是您的生意，我就是有也只是建议。不过我也想问您几个问题：

“及时，您为什么要买一个养鸡场而不是重新建一个？

“第二，您打算怎么跟他谈这个价钱？

“第三，您如何判断您出的价钱合适呢？”

电话那边顿了顿，熊妈妈清了清嗓子。小熊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的耳机，他知道这会是个很长的电话。

“我想买是因为老陈家的鸡场基础还可以，除了供应咱们家的蛋糕店，他家的鸡蛋还可以卖给别人。这样，我们不但有了质量的供应商，而且还能拓宽咱们的业务链。怎么样？这个理由够吗？”

“不错啊，继续。”

“第二，你之前跟我讲过啊，看净利润嘛，可以算市盈率嘛，现在这个行情，我看最多给他4倍。”熊妈妈的口气像个老道的投资家。

小熊忍住笑，“也不错，还有呢？”

熊妈妈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怎么感觉步步惊心啊？你那是不是有什么陷阱等着我？”

小熊忙道：“没有没有，我们这是正常的学术交流嘛，我先听听您的想法。然后我自然也会说说我的感受。”

熊妈妈释然道：“就是就是，我本来也不太懂，好多财务知识还不都是你教的吗？我也就是凭感觉说说。那我接着说啊，咦？说完啦。我认为4倍市盈率就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价钱啦。”

小熊“嗯”了一声，“您说的，对，也不对。首先，我不反对您在运营上的考虑，这也符合纵向并购的道理。不过您又说，除了满足供应酥园的需要，还有余力卖向市场，如果有这样的目的，我觉得就值得好好看看这家企业的财务报表，了解一下这家企业的赢利模式、成长性、过去的隐形债务，以及现金流，最重要的，老板提供给您的财务信息的性。

“对于第二个问题和第三个问题，没错，某种程度上说，这两个问题是一个问题的因果。定价的方法您已经了解了，是我们讲过的市盈率的方法，但是市盈率有一个基础，就是企业的净利润，那么这里涉及一个重要的问题，不知道您是否考虑过，就是企业所提供的净利润是否？是否有什么陷阱？单凭净利润就可以推定合适的对价吗？什么样的企业才值4倍的市盈率？除了净利润，还有哪些指标可以判断企业的好坏？”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熊妈妈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我还是很傻很天真，熊老师什么时候再来给妈妈讲讲这些吧！你刚才提到的这些问题，我全都想知道。”

“没问题，我这几天在香港，一周之后回趟家，给您说说怎么通过企业的财务报表看企业的净利润和成长性吧。”

“什么，你又去香港了？你妈在这里日夜操劳，你倒跑到花花世界风流快活。”

“妈，瞧您说的，现在不比10年前，深圳人民买菜买卫生纸都来香港。此外，我虽然还算快活，但遗憾的是，一点也不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