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章积重难返，是地雷

阵也要下决心去蹚

担任组织部长一年，面对积重难返的滇南官场，赵国栋一口气调整了大半主政的地方官员，在滇南刮起了一场反腐风暴。赵国栋心里很清楚，是地雷阵他也要下决心去蹚，他知道将会遇到坚决的抵抗，那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偃旗息鼓。年关将近，滇南人事调整的余波终于开始发酵，赵国栋成了被攻击的主要目标。

常委会终于结束了，在赵国栋的力挽狂澜下，吴元济提出的昆州城市经济发展规划有保留地获得了通过。蔡正阳在总结时也明确提出，昆州将第三产业作为城市经济主导发展方向是正确的，但是也要合理考虑现有第二产业的优化结构和布局。在作为经济发展纽带房地产行业的发展上，怎样既引导房地产业健康发展，又减轻房价上涨给普通民众带来的压力，这两个问题作为保留意见附在了方案上，要求省委政研室和昆州市委拿出解决方案。

走进蔡正阳办公室，商无病就忍不住表扬赵国栋：“国栋，不愧是搞经济出身的，今儿个不是你来护驾，方案通不过，老吴的威信就会受损，连带着蔡书记脸上也无光啊。连我都没站在你说的那个高度看待昆州的发展问题。”

“商秘，你就别损我了，我肚里那点墨水你还不知道？我也就是受了长株潭城市群经济一体化的启发，虽然我们滇南这四座城市距离远一些，但是轨道交通日新月异，今后都不是问题。距离远也就意味着发展空间更大。”赵国栋笑着摇摇头，看办公室里没人，“咦，蔡书记不在？”

“等一下吧，他让我叫你等一等，他去见一位客人，很快就回来。”商无病当起了主人，“坐吧，小唐，给赵部长来杯竹叶青。”

唐岸峰殷勤地把茶泡了出来，虽然不知道常委会上情形如何，但是看商无病的表情他就知道，今天常委会又是一场龙争虎斗，赵国栋的发言扭转了局面。

“谢谢了，岸峰，听商秘说，你翻了年要到省委党校学习去了？”赵国栋随口道，“好好把握机会啊。”

“谢谢赵部长关心，都是商秘书长的关怀，岸峰才能有此机会。”唐岸峰微微欠身道。

“别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坐吧，蔡书记不在，就我们几个，你那么客气干啥？”赵国栋一边笑一边道，“商秘，听到没有，岸峰是感谢我的关心，感谢你的关怀，关心和关怀，这分量不一样啊。”

“嘿嘿，你吃醋了？”商无病半开玩笑道，“要不岸峰学习完就到你们组织部去怎样？”

“那当然好啊，像岸峰这样的人才，我们组织部是举双手欢迎，多多益善，就怕商秘你舍不得啊。”赵国栋毫不在意地道，“我觉得岸峰在机关里待的时间够长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他下基层去锻炼锻炼，对他下一步成长有利。”

唐岸峰听赵国栋这么一说眼睛也是一亮，下意识瞅了一眼商无病。

“瞧瞧，国栋你这话一说就让岸峰心里痒痒了。”商无病很随意地道，“嗯，不过我觉得你这个建议很好。到时候看吧，如果正阳书记也同意这个意见，还要请你们部里好生安排一下。”

“你商秘安排，我焉敢不从？”赵国栋掉了一句白，“岸峰一直没到基层锻炼过，这是个缺憾，到了基层你才能体味到工作的真实性，远胜过在机关里看文件听报告，对你日后的成长大有裨益啊。”

“谢谢赵部长关怀。”唐岸峰这句话倒是语出至诚。

唐岸峰现在是正处级秘书，党校学习结束，机会合适的话，也许就会升一格到下边地市干一干副市长或者常委，如果能抓住机遇在蔡正阳任上干得好，未尝不能在蔡正阳离开前解决一个正厅级，这也要看他本人的机缘和蔡正阳在滇南待的时间。

赵国栋一直是唐岸峰的榜样，和自己年龄相若，已经是正经八百的副省级干部，而且干得有声有色。传言赵国栋在不久的将来要进京任职，虽然上面从来没提过这个话，但是根据唐岸峰的观察，领导还是很在意赵国栋的动向的，不仅仅是因为赵国栋和领导关系密切，还有点肱股的味道。

这次到党校学习也是蔡书记安排的，党校学习三个月，是为提拔之前培养的意思，一般说来都是提拔之后学习，抢在提拔之前学习，也能让自己下一次学习稍稍拖后一些，多给自己一些时间适应。

蔡正阳回来的时候赵国栋和商无病已经等了快半个小时，蔡正阳留下二人是为了翻年就要开的省里两会。虽然不是换届年，也没有选举事务，但是滇南十一五规划的大体意见已经经过省委常委会研究，基本成型，要在两会期间广泛征求意见并形成决议，这也是民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

三人就会议安排进行了初步讨论，拿出了初步意见，蔡正阳兼着省人大常委会主任一职，这边定了，就要安排省人大常委会那边和省委省政府这边衔接，省政协那边也要进行沟通，尽快把会议各项议程敲定，好在都轻车熟路，有熟悉流程的人具体操作，当领导的就是定定调子，过目拍板就行。

蔡正阳留二人一起吃晚饭，被赵国栋和商无病婉言谢绝了，和蔡正阳一起吃饭对于下边干部来说固然是恩宠，对于赵商二人来说就没有多大意义了。

“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必须要有一个坚强有力的基层组织作为保障，这项工作是重中之重。从今年开始废止农业税，也把基层组织从繁琐而又极易恶化干群关系的收取税费工作中解脱出来，这是一个契机。怎样创造性地开展工作，既要保障基层组织工作运行经费，提高基层干部的工作积极性，又要进一步密切干群关系，提高基层组织和干部在广大农村群众的威信和影响力，这是摆在我们各级党组织面前最重要也是最艰难的问题。”

赵国栋停下脚步，温言笑道：“国富书记，认真搞一个试点，我希望今年能在昭达地区看到一个亮点，你有没有信心啊？”

“赵部长既然这么看重我们昭达，我们昭达地委当然责无旁贷！”张国富也是从最基层成长起来的干部，尤其是在县乡一级有十多年的工作经验，曾经在乡镇担任书记乡长多年，对农村工作相当熟悉。

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工作调研，赵国栋及时站走的就是昭达，年前也只走昭达地区这一个点，这让张国富相当得意，这足以说明赵国栋对自己能力的认可和信任，“我们保障按照赵部长的意见，打造一块试验田，然后逐步推广好的经验，绝不辜负赵部长的信任。”

“嗯，我就想听国富书记这句话！”赵国栋笑了起来，转过头，“永泰，部里边要把昭达地区这个点确定下来，全力指导打造。我的意见是，既不要选条件好的，也不要选条件太差的，就选最一般最普通最平凡的，这才有代表性。”

“等昭达地区这边把点确定好了，你和裴东升亲自来蹲点。指导而不干预，调研而不介入，总结经验，提出意见，组织一处要做的工作就是这几项。主要还是昭达地委组织部负责打造。”赵国栋目光落在组织一处处长裴东升和昭达地委组织部部长覃礼富脸上，“礼富，你有没有信心啊？”

“赵部长放心，刚才国富书记都说了，我们昭达地委一定按照部里边的意见把这项工作做好。”覃礼富也是军人作风，一拍胸脯应承道。

“那好，这项工作我可就拜托诸位了，翻了年我还要来看你们的工作想法和计划。国富，礼富，你们两位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赵国栋脸色很好，点点头。昭达的组织工作还是很有特色的，这也是田永泰推荐在昭达搞试点的原因。

张国富搞经济未必是能人，但是在驾驭局面上却是一把好手，来昭达不过几个月，就把昭达这边摆得四平八稳了。覃礼富原来是地委秘书长，他找了赵国栋和褚柳，要求调整为组织部长，都是常委，只是负责工作不同，也不是大问题。原任组织部长到了人大，他又提拔了一名县委书记进地委担任秘书长。三五两下，地委基本上就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正是因为张国富驾驭力强，昭达地区又是全省面积较大农业人口最多的一个农业地区，赵国栋希望张国富能率先在昭达地区把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工作试点推动起来。

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工作是去年中央提出来的，到了年底已经形成了一个较为系统的意见。赵国栋敏锐地觉察到中央每年都把三农工作摆在及时重要工作的位置上，进一步拿出了具体的解决意见，这是中央对三农工作重视程度从务虚走向务实的标志性信号。

以前也年年强调三农工作的重要性，但是发展的压力使得中央把更多精力摆在城市和工业经济发展这一块。现在中央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提出城市和工业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要反哺农村和农业，取消农业税只是及时步。

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这一综合提法拿出来，就意味着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从中央到地方都要把建设新农村，改变农村现有面貌作为政府工作的核心。不知道各级党委政府有多少人能意识到这项繁复而艰辛的工作的重要性。赵国栋心中暗叹。

不改变中央对地方，高层对基层的工作考评方式，重视农村工作这一说法永远只能是一句空话。已经进入组织部长角色的赵国栋越来越能感受到其中的弊病，也有意识地在每年省里对地市一级的工作考评上做出一些改变，但是这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牵扯到方方面面。

这个问题，他已经向蔡正阳和商无病提出来了，要求省委目标办在制定考核意见时应该与时俱进，结合不同时段不同地区的情况，分类制定考核办法，这样可以更为科学合理地对全省十六个地市州的工作情况做出评判。

蔡正阳对赵国栋的意见还是相当重视的，但这是一项相当宏大的调整工程，需要时间来完成。

丁立强郁闷地站在门厅处，一站就是一个小时，昨晚加班到凌晨两点多，一大早就爬起来，穿得人模狗样地站在这里喝西北风，说是等什么省委领导来视察调研，把他们刑侦支队一帮人的美梦活生生打断了，在门厅当摆设。

“姜支，这帮领导究竟什么时候来啊？咱们一帮兄弟还等着回去补觉呢！”丁立强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腹中空空，这一站就是一个小时，一直说要来了要来了，却半天不见人，“他们不来，我们是不是要一直在这里蹲下去？”

“大丁，你就别在那儿唧唧歪歪了。能把领导盼来也不容易，听说是省厅周厅长好容易请到的大神，局长是在厅党委会上争取到及时站到咱们昆州市局的，据说还和交警总队的何总队闹得很不愉快呢。”搭话的是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姜鸿，一个浸淫刑侦战线二十年的老刑侦，算是把丁立强一手提拔起来的半个恩师，“我听局长说，这次是新来的组织部长亲自带队下来调研，据说把省编办一帮人也带来了。局长还不是一大早就在这里站着，你没看池市长和新来的丁书记都在大门候着？”

姜支说的局长是指省公安厅副厅长兼昆州市公安局局长王铁，这会儿正陪着昆州市代市长池仲文和市委副书记丁华，昆州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郭宗林在大门聊天。

“这帮家伙吃饱了撑的，来咱们这里干啥？他们来是能给咱们局里拨三五百万经费，还是能给咱们拨一批装备？弄得兄弟们肚里空空如也，还在这里傻站。姜支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来？”丁立强看了看门口，虽然寒风凛冽，但是一帮领导都挺在那儿，平时哪见过他们这般作势，今儿个可是够味道。

“嘿嘿，听局长说这次调研有些搞头，咱们市局编制本来就不足，而且级别待遇也低，局长为这事儿找了厅里和市里好几次，但是两边都东推西阻。这次也是碰上机会了，据说新任组织部长原来也搞过两年公安工作，要来省厅调研组织建设和机构编制工作，被局长争取到先看我们昆州市局，这个机会不容易。”姜鸿对情况还比较了解，“对了，大丁，听说新来的省委组织部长是你们安原那边调过来的，还搞过公安呢。”

“哦？也是我们安原人？还搞过公安？叫啥名字？”丁立强也没在意，“那是不是得对咱们公安好一点儿？”

“叫赵国栋，好像是安原那边哪个市委书记过来的。”姜鸿随口道。

“赵国栋？这名字倒是熟，我在安原警专读书时，武术队里一个师兄也叫这名字，看来这名字大家都觉得好，国家栋梁，都爱取这名字。”丁立强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国梁国栋，都是好名字啊，咱们省里领导看来都是国之栋梁啊。”

“是么？没准今儿个来的领导就是你昔日的师兄呢。”姜鸿也笑了起来。

“是么？我都离开安原十来年了，当初跟着媳妇儿到滇南来就被同学们说重色轻友，这么多年过去了，和那边的同学也没多少联系了，还真挺想他们的。”丁立强有些感慨，摇摇头，“算了不说了。姜支，咱们兄弟几个是真要饿昏了，这领导不来，咱们也不能不吃饭不是？咱们就在门口弄点儿东西吃行不？”

“得了，你就别给我没事儿找事儿了，一会儿领导来了，你们东缺一块，西少一坨，这队伍还像样？你不是故意让我吃排头？”姜鸿麻秆一样的身材却刚硬得紧，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好容易局长心情不错，这要给弄砸了，咱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姜支，可兄弟们昨晚熬了一夜，好容易睡几个小时，又被你拉起来当差，这都站了一个小时了，撑不住了。我们就在前面出大门拐角那家米粉店吃碗米粉就回来，十分钟搞定。姜支，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丁立强嬉皮笑脸地缠着姜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