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素福 西巴伊(1917-1978年)是埃及著名的浪漫主义作家。他生于一个文学世家,父亲穆罕默德 西巴伊被认为是埃及新文学复兴运动的先驱之一。他自1933年还在学校读书时就已经开始发表文章。他的作品在埃及昌盛一定影响力。其代表作《废墟之间》《回来吧,我的心》。
一 面子(001)
二 飞翔的蝴蝶(007)
三 奴隶和神(014)
四 失去的骄傲(020)
五 坚固的堤坝(028)
六 “死灰”复燃(034)
七 介绍信(040)
八 温柔的语言(046)
九 台阶减少了(053)
十 邂逅相遇(059)
十一 手段和目的(065)
十二 纯属偶然(072)
十三 琐碎小事(078)
十四 一夜(086)
十五 委屈(093)
十六 回家(100)
十七 挑战(106)
十八 沉重的负担(114)
十九 突然的安排(121)
二十 荆棘丛生之路(128)
二十一 祝贺(136)
二十二 希望之风(143)
二十三 人皆有错 (149)
二十四 如果他配叫“万岁”(156)
二十五 光荣的失败(164)
二十六 对月谈心(171)
二十七 我就要你这样子(179)
二十八 惊马(187)
二十九 两不相遇(196)
三十 棕皮肤痴心姑娘(204)
三十一 下次再来(212)
三十二 新军官(221)
三十三 谁告诉你(230)
三十四 盗窃者的机遇(239)
三十五 邀请(247)
三十六 冒险(256)
三十七 海浪拍击(265)
三十八 两心合一(275)
三十九 音信中断(284)
四十 比过去爱得更深(292)
四十一 出门和归来(300)
四十二 仅仅是梦呓(308)
四十三 危险的疯子(316)
四十四 不光是同情(324)
四十五 相互失望(334)
四十六 进一步的希望(344)
四十七 灰烬(355)
四十八 解脱(363)
四十九 威胁(371)
五十 流放地(378)
五十一 内心深处(385)
五十二 失败(394)
五十三 流言蜚语(403)
五十四 追逐幻景(412)
五十五 王上的剑(421)
五十六 忏悔的女罪人(430)
五十七 围墙后面(438)
五十八 新的黎明(447)
五十九 颤抖的手(458)
六十 夕阳西下(466)
六十一 并非幸灾乐祸(475)
六十二 破坏(486)
六十三 战斗(493)
六十四 尾声(503)
译后记(505)
一 面子
花房看上去就像一条彩虹,到处摆着花盆,上面缀满了经过修饰的花卉。
一批菊花花盆整齐地放在一个角落里。老爷用手杖指着说道 :
“这批花不错,我认为这是我们这里好的了。你从哪儿搞来的种子?”
“我们是从福利坝的苗圃搞来的。”
“明年这季节再搞些种子来。”
“是,老爷。”
花匠阿卜德 瓦希德低头回答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它送去展览?”
“下个星期。晚一些好,到时剩下的几盆就全开了。今年天冷,花开得迟。不过,天气在转暖,要是天从人愿,最多两天,花就会全开了。”
这是 1933 年春天一个星期五的上午。伊斯梅尔王爷正在视察他围绕着王府的大花园,他的府第坐落在开罗的一个郊区、他领地的中央。
这位大家习惯于称他为“老爷”的王爷,身材颀长,表情严肃,脸色白里泛红,一只眼睛上戴着单眼镜,我想,除了王爷们,普通人的眼睛怕是一刻也戴不住这单眼镜。
真主除了赐给他夹住单眼镜的能耐外,还赐给他的双眼一种本事 :能够毫不矫揉造作地射出傲慢自大的目光。他的这种目光,加上单眼镜和歪戴着的红色土耳其毡帽,以及他的阿拉伯语中夹杂着的外国腔调,谈话中不时插进的土耳其语和法语的句子,这一切,用当时的标准来衡量,他显然是一位出身名门、地位显赫的贵胄典型。
王爷继续巡视,花匠阿卜德 瓦希德跟在后面。他是府第花园的花匠头,或者说是花匠的领班,身穿又长又宽的毛织阿拉伯长袍,缠头布上扎着一块黄色的头巾,这头巾是他那个阶层的标志。他脸呈棕褐色,颧骨凸出,身体结实,腰板笔挺。他的装束和外貌与他的同事以及同他一个阶级的那些人,没有多大区别。
王爷在另一批花盆前站住,用手杖指着花说道 :
“这些报春花可不怎么样,你想拿去展览吗?”
“我们想从中挑选一些,展出时用作那批菊花的外圈。”
王爷又起步了,阿卜德 瓦希德跟着他,他俩后面尾随着一队侍从和听差。王爷向周围环顾,像是在寻找什么。王爷东张西望,侍从们的脸上都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生怕有什么不足给王爷看到。,王爷说出了他寻找的目标,问道 :
“英琪在哪儿?”
“她在花房外头,同她的保姆德勒巴尔在花园里玩。”
一个黑人赶紧回答,他像一个阿哥 a,身穿黑色衣服,是老爷的亲随,名叫伊德里斯。
小女孩出现在花园里,在老保姆的面前跑跑跳跳。她采下一朵金鱼草花,用小小的拇指和食指一捏,然后笑着喊道,想吓唬保姆 :
“这花要咬你的胳臂了,你瞧,它张大了嘴巴!”
接着,她跑远了,在绿茵上奔跑,一直来到花园的绿色高墙旁边,那里,在窄道斜坡的铁轨头上停放着手推车 b。她又叫起老保姆来 :
“嬷嬷,我想乘手推车。”
“现在不行,今天推车的工人休息。”
“你来推我,我现在想乘。”
保姆叱责小女孩道 :
“我跟你说现在不行,我推不了。”
“那我来推。”
“你别闹。”
有两个年龄相仿、容貌相似的男孩正在倾听这场对话。他们被花房后面的一排芦苇遮住了,那些芦苇是用来保护花秧树苗的。
这两个孩子是花匠阿卜德 瓦希德的儿子 :阿里和侯赛因。阿卜德 瓦希德利用孩子们学校放假、王爷又正好要察看花房和苗圃的机会,把他俩带来,兴许王爷看见他俩,会给一点赏赐。
侯赛因渴望到这座大府第去看看,当作是愉快的游览,既能在这茂盛的花园里玩耍游戏,又能在府中人的赏赐中为自己留下些什么。
他生性开朗,心气高,好冲动,与他的哥哥阿里正好相反。阿里沉稳寡言,老成持重,远远超出了他十五岁的年纪。
阿里讨厌这样的“访问”,这使他感受到了他们在生活中的真实地位,清楚地表明人世间两个阶级之间的巨大鸿沟:一个在天上,另一个在地下。
“访问”迫使他抬眼仰望,使他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地位低下的程度。
他不是坏人,也不忌妒别人,也许弟弟比他更自爱。但他在这样的“访问”中,也感到自身的宝贵,不愿给自己招致耻辱,把自己放在受人同情和恩赐的地位上,即使这种同情会替自己带来一点物质利益。因为在那种痛苦的卑贱屈辱感中,利益只是过眼烟云。
这孩子心高气傲,他讨厌在主人面前显得渺小。只要他与主人相遇就会有比较,那无法逃避的现实必然使他变得渺小。为此,他把“访问”视作巨大的负担和沉重的烦恼。每次“访问”,他都但愿父亲让他留下,同伙伴们一起玩儿,他觉得在自己的同龄人中间,即使不比他们强,也与他们相仿。
他爱母亲和父亲,爱他们简陋的家和朴素的生活,只要远离府上的主人,他就以自己周围的一切自豪。他觉得在自己的家里,在亲人和伙伴中间,自己有价值,也有尊严……而在那里,他高贵的不甘屈辱的心灵,就会失落在耻辱和渺小的迷雾之中。
这24小时,阿里曾竭力躲避,不想跟父亲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的形象 :低垂着头畏葸地跟在王爷后面,而那个脸色绯红、衣着讲究、戴着单片眼镜、讲话鼻音很重的家伙,却拿着手杖到处指手画脚。
是的,他憎恶这种场景,他更讨厌的是,父亲还带着他和弟弟跑到王爷跟前,听王爷用他那腔调问 :
“这是你的两个孩子吗?都长大了。”
“托您的福,老爷。”
他弟弟吻王爷的手。父亲看到阿里迟疑着没有跟上,便叫道 :
“吻老爷的手,孩子。”
他真想冲着父亲的脸高声叫嚷,他不吻任何人的手。他不是“孩子”,但是他爱父亲,不想让父亲因此断了生计……他趋上前去吻了一下。
他讨厌这一切,讨厌那只抓着钞票伸向父亲的手,也讨厌老爷的声音:
“阿卜德 瓦希德,给孩子们买点东西吧。”
“愿主让老爷事事如意,愿主让我们永不失去您。”
比这一切更使阿里厌恶的是,王爷的小女儿在场观看这种他深恶痛绝的场景——施舍和蒙受耻辱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