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走上时装之路

她总是穿着充满强烈个人风格的服饰：宽松上衣、小黑裙、泳装、网球裙和沙滩凉鞋，她对着摄影师轻轻挥动着手臂，姿态优雅极了。虽然她的时装灵感大多来自男人的服饰，布料也是不被人看好的廉价物：用毛织品取代了丝织品，用内衣的针织布料来做外套。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主导了20世纪的服装新潮流。

成为设计师

女性的身体在礼服、花边、胸衣、内衣和垫料下面汗流不止，是我解放了她们的身体。

——可可 香奈儿

在女帽店上小试锋芒便旗开得胜，香奈儿信心大增，她不再满足于当一个帽子商人，而是大胆地涉足倾心已久的服装业。她把康朋街的女帽店改为服装店，并且自行设计，自行缝纫，投入到服装行业中。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服装是否会受到欢迎，但是她就是要推出不一样的服饰。这便是香奈儿，想到了便去尝试。

其实初到巴黎时，香奈儿对时装就有自己的想法，凭借善于观察的天性，她发现巴黎的女人虽然爱美，却只是停留在过去的时尚中，衣服式样保守且陈旧，尤其是上流社会的贵族女子，她们为了彰显自己尊贵的身份，在社交场合穿着的裙子常常带有长长的裙裾，走起路来像一个僵硬的斗篷，不仅毫无时代感，而且看起来非常滑稽可笑。

作为女人，香奈儿当然也穿过这样奢华却束缚行动的服饰，她深深地明白这并不是自己想要呈现的状态。她爱自由，也爱运动，而繁琐的服饰无疑阻碍了她的步伐。

谈到服装，香奈儿说过：“我曾经幻想穿上无比华丽的裙子的年纪，幻想女英雄们会穿的漂亮裙子的年纪，已经一去不返……我甚至都没有那些修道院制服，在童年时我曾为之自豪和雀跃，披肩上点缀着圣灵或者圣母圣童徽饰的丝带；我不再想着花边，我知道所有浮华的东西都不适合我，身边只留着我的山羊皮大衣和那些简洁的衣着。”

经过时光的沉淀，香奈儿成了简单主义的崇尚者，她觉得衣服既美观又便于行动才是值得购买的。然而，想法是独特的，但面临的挑战却是艰巨的。在当时的巴黎，流行的服饰风尚依然致力于突出女性的曲线美，以及丰乳肥臀的窈窕之感，而想要向传统发出挑战的女子，则往往选择保罗 波烈设计的时装。

波烈是一位多才多艺的艺术家，他的父亲是个布商，因此他小时候就与服装结下了不解之缘，常常溜进时装会场观摩最时兴的服装，而他通过艺术家独特的眼光，也发现了香奈儿注意到的问题，烦琐的服饰对女性束缚太大了。基于此，他将女性服饰的腰节线提高，把服装变得宽松简洁，并减少装饰，成功将女子从紧身胸衣和矫揉造作的S形中解放出来。而为了补偿女性服饰上的变化，他也用羽毛、褶皱和绚丽的颜色来弥补服饰带给人的单调之感，因此他设计的服装深受女人的欢迎。

显而易见，如果香奈儿复制波烈的道路，不会成功，这个比她年长四岁的设计师，当时已经称霸了巴黎的时装界。但香奈儿才不会退缩，不能模仿，她便要创新。

那到底该如何表达自己对服饰的想法呢？香奈儿流连在巴黎的街头，看着，想着，却一直没有明确的思路。而在一次偶然中，命运却将机会送到了她的眼前。那24小时气温突降，感到寒冷的香奈儿随手将卡佩尔的马球衫披在身上，因为男人的衣服过于肥大，她将腰部束了起来，然后轻挽袖子。就是这样简单随意的搭配，却带来了不一样的效果，香奈儿觉得整个人瞬间变得潇洒起来，别有一番迷人的气质。很快，这种装扮在她的朋友间流行起来，她们纷纷效仿，一时间竟演变成了一种时尚。

敏锐的香奈儿，想要对服饰做出改变的香奈儿，立即从中发现了机会，她觉得一切突然变得明朗起来。她从布厂买来一批白色布料，参照男式衬衫的样式，亲自动手设计、剪裁和缝制了属于女子的运动型休闲套装。

新的服饰遵从了香奈儿一贯的审美风格，简约低调而又优雅大方：衬衫线条简单，宽松舒适，下摆松松地垂着，腰间随意系着同色系的腰带，袖口、领子等地方也没有多余的装饰花边；为了搭配这种自由的着装风格，香奈儿同时推出了同色系的直筒裙；在材质的选择上，香奈儿也独辟蹊径，没有采用品牌设计师偏好的华贵面料，而是以廉价的针织布料为基础进行剪裁，因为她更在意的是服饰的舒适度，以及是否契合款式。

然而，事情并没有香奈儿想象的那样简单，这种挑战传统的服饰刚一露面就受到了卫道士和时尚人士的抨击，他们认为香奈儿设计的服装不仅没有体现出形态之美，反而掩盖了女人特有的曲线，而且服装没有装饰品和复杂的工艺，再加上针织物是一种廉价的布料，在当时被认为是除了做内衣之外，不适合任何衣服，因此他们认定这些服装是穷酸的、没有审美可言的，也不适合上层人士穿着。

对于铺天盖地的非议，香奈儿听在耳中，却并不放在心上，她依然我行我素地穿上自己设计的套装“招摇过市”，尤其是在骑马时更是将其作为不二之选。此外，香奈儿还为服装起了个别出心裁、叛逆十足的名字——“穷女郎”。

香奈儿的努力没有白费，在她的自我展示之下，简洁宽松的衬衫和直筒裙很快吸引了女人们的注意力，她们抑制不住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尤其是看到这些服饰穿在香奈儿身上是那样漂亮而引人注目，便更是按捺不住，纷纷抢购起这种另类的服饰。

亲手设计的服装终于有了市场，香奈儿喜不自禁，为了进一步表达出内心对服饰的审美感触，她又接连设计了许多新颖别致、不流于俗套的服装款式。首先是将女裙的裙摆尽量缩短，从原先的拖地改为齐膝，这就是后来著名的“香奈儿露膝裙”；她还是喇叭裤的创始人，别具匠心地缝制了裤脚比较宽大的长裤。然而，香奈儿的创造力并没有就此停步，而是爆炸式地接连迸发，她先后推出了许多清爽明快的新式服装，包括线条简洁流畅的连衣裙、宽大的女套衫、短的风雨衣、阔条法兰绒运动服和漂亮实用的简式礼服等。

这些不同于旧日服装的新产品，像一缕清风在巴黎的时尚界飘荡着，在给女性带来简洁和清爽的同时，更带来优雅的解放。也许正是她的审美观颠覆了过度塑造人体自然曲线的陈旧观念。对此，香奈儿对外宣称：“时尚，就像一道风景，呈现出心灵的状态，我的时尚正呈现了我的心灵状态。”

香奈尔的优雅看似毫不刻意，然而她的这种随性所占领的疆域却需要强大的计划和意志。她的服装，她的事业，回报她的，是终于使她从别的种种压力下解脱了。

可以想象，如果香奈儿当时只满足于既得的成功，只守着女帽店的辉煌沾沾自喜，那么她便不可能塑造出后来的令人瞩目的成就，也不可能让香奈儿这个品牌在多年的沧桑变化中依然站在时尚前沿。

战争带来的机遇

时尚并不仅仅存在于连衣裙中，时尚存在于空气中，是风带来了时尚，我们推动着它，呼吸着它；时尚存在于天上，也存在于碎石路面上；时尚无处不在，它存在于思想风尚中，也存在于重大事件中。

——可可 香奈儿

香奈儿的时尚事业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她的眼光也越过康朋街，开始搜寻适合开设分店的地方。1913年，她到距离巴黎200公里开外的南部小城杜维埃度假。杜维埃毗邻英吉利海峡，是个遍布乡村风光的世界级都市风景区，也是个富裕而热闹的海滨城市，有钱的巴黎人甚至是伦敦人经常到这里观光游乐，享受赛马、赌博和购买奢侈品的快乐。

看着时髦的女人频繁出入服装专卖店，将为数众多的衣服从店里面运回自己的家里，香奈儿明白，这儿有自己正在寻找的商机。经过反复比较之后，她在位于海滩与赌场之间的贡托比隆大街租下了一个店铺，开设了除康朋街外的及时家分店，并用自己的姓氏“CHANEL”作为店铺的名字。

然而，到了1914年夏天，正当香奈儿准备在服装业大展拳脚的时候，及时次世界大战爆发，整个欧洲都陷入熊熊的战火之中。面对战争，很多人都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惶惶不安。及至8月下旬，德国军队已经逼近了巴黎市郊，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再也不是人们心中的避风港了。男人都上战场了，而女人们则成群结队地涌向还算平静的杜维埃。

这些女子因为着急躲避战火，离开的时候匆匆忙忙，只是带着一些随身物品，但是，爱美的她们还是需要衣服，尤其是美丽的衣服。显然，那种奢华复杂、只适合在安逸场合穿着的服饰是不合时宜的，更何况因为形式所迫，她们需要节省开支，以便将金钱花在更为需要的地方。同时，由于男人都去打仗了，过去一些需要男人干的活也将由女人们来承担，她们需要自力更生，需要挤牛奶，需要护理战争中的伤员，需要开卡车去想去的地方，甚至需要到工厂里赚钱养家，显然，她们在穿着上有着更为实用的要求。

现实情况摆在眼前，从底层发迹，又广泛周旋于上层社会的香奈儿当然是洞悉的，更何况她是这样了解女性，她知道战火中的女人需要什么样的衣服，那便是外观漂亮而便于行动，同时价格低廉，不会占据人们太多的生活消费。

香奈儿的判断是正确的，有一件事给她的印象特别深刻。有24小时当她收拾旧衣服的时候，她发现一件旧毛衣的款式有些陈旧，但扔掉又太过可惜，于是她将毛衣从中间剪开，并在刀口处用缎带装饰，然后又添加了衣领和别致的蝴蝶结。这样稍作改动，衣服就能方便地穿上或是脱下来，而无需从头上套来套去。第二天，当她穿上这件衣服的时候，有个女人询问她是在哪里买到的，然后香奈儿告诉对方，如果她想要的话，自己可以将衣服转卖。，女人拿着衣服欢天喜地地走了。这件事情给了香奈儿很大的启发，她接着又改造了几件旧衣服，很快就全部卖了出去。于是，香奈儿决定在杜维埃推出简单实用的针织服饰。

为了让针织品的挺阔性不是那么明显，香奈儿采用简洁的灰白色和海蓝色，让针织套衫变得优雅。这样的服饰在市场上表现出始料未及的强势状态，甚至一度供不应求。为了满足货源，香奈儿不得不把原来的制帽工都培训成裁缝，开始马不停蹄地工作，结果即使这样，依然无法满足络绎不绝的顾客。

多年以后，香奈儿回忆往事，她不无自豪地说道：“每一个人都想见我，我成了一个大名人，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开创了一种时尚——像明星一样的女装设计师。在我出生前，不存在什么设计师的说法，没有人知道像雅克 杜塞这样杰出的人物所做的任何事情。人们忽视他，就因为他是个裁缝。客户们如果在大街上遇到她，是不会和他打招呼的。”

1914年8月19日，30岁的香奈儿在杜维埃的海滩上给自己拍了照片。在这张相片中，她穿着拖及脚踝的长裙和镶着荷叶边的长裙，外罩一件宽松肥大、带有口袋的开襟毛衫，看起来非常潇洒恣意。但这张照片似乎有着更为深远的意义，她在暗中为自己的服装做宣传，尽管她不用担心衣服卖不出去。

杜维埃营业的服装店只有香奈儿的店铺了，她的生意甚至比战前还要兴隆，就在这个时候，安托瓦妮特和阿德里安娜像成千上万的女人一样，逃离了巴黎，到杜维埃投奔香奈儿。与此同时，香奈儿收到了哥哥阿方斯的一封信，他在信中说和弟弟吕西安参军了，他是坦克技师，吕西安是步兵。香奈儿立即给阿方斯回信鼓励他们：“我很高兴，知道你有一个月的修养期，好好休息并保重自己。我事情多得要命，忙到没有一刻属于自己的时间。我会给你的妻子写信，不要太担心，也许这一切的结束比我们预想的会更快。”

可见，香奈儿对未来是充满信心的，尽管当时的时局不是很明朗，但她就是知道黑暗不会永远占据人们的生活。果然，到了12月份，前线渐趋稳定，局势一时缓和下来，香奈儿像大部分的贵族女子和演员一样，和姑妈阿德里安娜、妹妹安托瓦妮特一起返回巴黎。她只留下了一位女售货员打理杜维埃的店铺，而将工作和生活重心再次转移到巴黎。

巴黎还是原来的时尚之都，但人们的思想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一次的世界性战争不仅打破了国家之间的原有格局，也在生活方式和人生态度上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妇女参与社交活动的限制放松了，但上层社会的妇女由于缺乏仆人而不再有娱乐活动，甚至一些人还要亲自打点生活，简单的服饰无疑成为着装主流。

由于战争导致物资短缺，用金属作为撑腰和紧腰束带的时代已经结束，裙撑、塔式臀腰和短细褶边的裙衫，已经被舒适的运动装和针织套头衫所代替。这一切流行的服饰，正是香奈儿提倡和主推的产品。所以，尽管处在一战阴影的笼罩下，香奈儿的事业仍然一派兴隆。而在许多店铺纷纷关闭的时候，香奈儿更是反其道而行，她做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决定：在风情小镇比亚里茨开设新的分店。

想法既定，香奈儿迅速采取行动，并于1915年在比亚里茨的加代尔街上租下了一个店铺。安托瓦妮特和康朋街的女裁缝们一起过来了，她们始终是香奈儿的得力助手，而想到即将开展的业务需要大量人手，香奈儿也聘用了一批当地人。由于这是比亚里茨的及时家时装公司，女工们怀着好奇和兴奋的心情纷纷报名。很快，在香奈儿手下就聚集了60多位缝纫工，其中有一些还具有时装加工和设计经验。

一位名叫玛丽 露易丝 德雷的员工后来回忆在加代尔街的工作时光，曾说：“我们加工高领套头衫，材料则是以前从来没有人敢用的针织品，‘斜纹布’失控地蓬散开来，我们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多次重来。小姐(香奈儿)要求极为严格，如果试穿出现问题，她就会大发雷霆。她强硬，喜欢纠缠人，对职员们不留情面。我哭过很多次。但她想出来的设计都令人耳目一新，素雅而又时髦。”

这段话展现了香奈儿的性格和工作方式，她是一位时尚天才，也是一位强有力的领导者。她知道创新的重要性，更知道品质和格调对一件衣服至关重要。

比亚里茨的店铺逐渐走上正轨，香奈儿也频繁地往来于康朋街和加代尔街，她想要把服装公司进一步扩大，然而，战争对人们生活的影响再一次体现出来了。首先在人员配置上，香奈儿有时候需要将经验丰富的员工调往康朋街，但她们的母亲却不希望女儿们前往随时都有危险的首都巴黎，不过在香奈儿的劝说之下，爱女心切的母亲们总算是让步了。

更为困难的是，香奈儿缺少原料，即使是曾经被划入“低等品”的纺织物也很难弄到了。服装的市场在逐渐扩大，但原料却越来越紧缺，香奈儿有些着急。好在这个时候，卡佩尔帮她从苏格兰买到了粗花呢和手工纺织呢，而巴勒松军官的两个哥哥则帮她弄到了平面呢，并联系了法国南部工业城市里昂的丝绸加工商。不过香奈儿的时装公司能够进行大量的服装生产，则要归根于她和面料提供商让 罗迪耶之间的合作。

罗迪耶最初提供的针织面料有25种不同的颜色，但是香奈儿在看了面料的样品之后，只是挑选了颜色比较素雅的几种类型。在她看来，在战争的特殊时期，女人的穿着要朴素大方才行，更何况如果有太多的选择，反而不能让顾客们下定决心购买服饰。

可以说，在挑选服装的材料方面，香奈儿是一丝不苟的。她聘用的及时个领班德雷曾说：“一切都是她亲自挑选，包括蕾丝、配饰和颜色。她在里昂和苏格兰的印染厂中总能找到相配的丝绸和羊毛，她也总是知道如何得到最美的色彩和搭配。”

正因为独特的审美视觉和在质量上的严格把控，香奈儿在比亚里茨生产的服饰剪裁得非常得体合身，产品大部分销往西班牙，不仅得到了普通消费者的喜爱，就是马德里的王室成员也大量订购这些优雅的服饰。人们越来越喜欢这个穿着打扮别具一格的女子，并开始以她的风格为时尚。一家巴黎的报纸撰文写道：“这是位令人惊愕的天才，她的服装具有女性美的艺术，是匠心独具的展示。”是她，改变了19世纪以“像鸽子那样挺胸凸臀”为潮流的服装审美，使时装艺术迈入20世纪的时尚之中。

显而易见，香奈儿的成功是举世瞩目的。到1916年，香奈儿公司的员工已经超过了300多人，成为了一个庞大的时装公司。而到1919年及时次世界大战结束的时候，香奈儿已经是一位享誉世界的著名设计师了，她的时装公司总店也从康朋街21号搬到了31号。正是从康朋街31号开始，香奈儿逐渐缔造出她的时尚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