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容体系编排上,本书分三编十二个章节:
靠前部分是情绪心理学概论,主要涉及情绪的本质、功能、生理基础及研究方法等问题,情绪的经典理论、当论模型与理论发展趋势,情绪的表达与识别,以及情绪发展和社会化问题,概沦部分有助于我们了解情绪心理学的全貌。
第二部分是情绪的交叉研究,我们将情绪置于一个比较宽泛的学科背景下阐述,其交叉领域涉及情绪与认知、情绪与进化、情绪与文化、情绪与智力、情绪与人格以及情绪与健康等不同学科领域。这种交叉不仅为我们理解情绪的本质提供了一个新视角,而且有利于我们从整体意义上把握人的心理。
第三部分是情绪的专题研究,这也是情绪与现实生活联系很紧密的部分。我们筛选了恐惧、愤怒、抑郁和爱等四种情绪,这些情绪既有基本的,也有复杂的。尽管前三种情绪都是消极的,但我们要辩证地看待任何一种情绪的价值。除关注上述每种情绪的本质、形成及影响外,我们特别强调这些情绪的现实意义。
本书从资助立项到完稿,整整历时四年,尽管整个写作过程由作者一个人执笔,但本书却是集体力量和智慧的结晶。首先,我们要感谢广州大学教材出版基金的大力资助。其次,我们要诚挚地感谢靠前外情绪研究的专家和同行,是他们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情绪心理学的美好蓝图,书中引用的大量文献资料是他们多年潜心研究的成果。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学生们,在编写过程中他们为本书提供了大量宝贵的资料和图片,这些资料和图片让本书增色不少。很后,我要感谢我的家人以及单位的领导和同事,是他们的支持、帮助和鼓励使我有信心和勇气完成本书,同时我还要感谢暨南大学出版社为本书出版所付出的辛勤劳动。
第六章 情绪与文化
引言:文化决定的情绪反应
早上,一位年轻的妻子离开家去打水,这时她的丈夫正在走廊看着她。在她从水井返回的路上,一位陌生男子叫住她,向她要点水喝。她给了他一杯水,并邀请他到家一块吃饭,他接受了。丈夫、妻子和客人一起愉快地共进早餐。丈夫殷勤地邀请客人与他的妻子共度良宵,客人接受了。第二天早上,丈夫为买早餐很早就离开了家,当他返回的时候,发现妻子和客人仍躺在床上。
在这个故事中,丈夫会感到愤怒吗?答案取决于他所在的文化。一位生活在北美的丈夫,会对有婚外情的妻子很好愤怒;如果妻子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羊羔被提供给客人,妻子同样会很好愤怒。然而,这些反应并不具有普遍性。在19世纪,波尼族人的丈夫会被任何敢向妻子要水喝的男人激怒;生活在安马沙利克的因纽特人的丈夫发现自己的妻子为陌生人提供帮助是件很荣耀的事。然而这种帮助只能提供一次,如果他发现妻子和客人有第二次相遇,他就会很好愤怒。一个世纪以前,一个托德的印度丈夫对此一点都不会愤怒,因为托德人允许丈夫和妻子有自己的情人。然而,如果他们当中的一个有私通之事却没有公开声明,双方都会感到很愤怒。
在大多数文化中,人们都会为侮辱和亵渎社会规则而感到愤怒。然而,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们对于什么是侮辱或者什么是正确的规则经常有不同的理解,从而引发不同的情绪。在本章,我们将探讨文化是怎样影响我们的情绪表达和情绪体验的。
靠前节 情绪的文化差异
一、情绪的普遍性与差异性之争
(一)情绪的普遍性:进化的观点
达尔文认为,无论从结构上还是功能上讲,情绪是从我们的动物祖先那里进化而来的。他对于情绪的适应性功能颇感兴趣,并认为它不是一种模糊不清的、不可预期的个人状态,而是人脑功能高度特异化和协调发展的模式。达尔文将情绪看作是一种遗传获得的、对复杂外部环境作出反应的特定心理状态。纵观我们种系的历史,人类不断受到捕食者的进攻,堕入爱河,繁衍子孙,彼此争斗,面对伴侣的不忠,目睹爱人的亡故——这样的时刻数不胜数。为此我们可能会预期,人类所有种系的成员之间甚至不同的物种之间可能会发展起一些特定的、共同的情绪反应。
通过多年的观察,达尔文发现,动物可以通过面部表情或耳朵、脚的动作,或是通过发出某种声音来表达情绪。马与同伴重逢时发出的嘶叫是快乐的表示;豪猪鬃毛的颤抖和尾巴的摇动表示愤怒;鹳兴奋时会以它的钩形鼻发出很大的劈啪声;雄狮竖起鬃毛是一副愤怒好斗的情形;生气或恐惧的鸟类会皱起它们的羽毛;马用力刨地表现出烦躁;狗卷起尾巴显示出恐惧;河马发怒时耳朵向后紧贴。"每种昆虫都会用唧唧的叫声表达愤怒、恐惧、嫉妒和爱。"灵长类动物高兴时会振动下巴和双唇,发出阵阵声音,嘴角往两边咧,眼角会出现皱纹,目光变亮。
通过对新生儿情绪反应的观察以及情绪的跨文化研究,研究者们已经证实了情绪具有遗传性和普遍性的观点。为了证明情绪反应是与生俱来的,达尔文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做了试验。儿子刚满6个月时,达尔文让儿子的护士假装哭。听到哭泣声,儿子嘴角使劲撇着,脸上立刻呈现出悲伤的表情。达尔文认为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告诉儿子这位护士的哭声表达的是一种痛苦和悲伤,同情的本能激发了儿子的悲伤。汤姆金斯(1981)也强调,无须预先的学习,婴儿就会对巨大的声响表现出恐惧,或者表现出呼吸上的困难。他们看上去对特定的刺激具有"预置"的情绪反应,从而适应各种环境。跨文化研究也证实了这一预期,生活在不同文化中的儿童具有许多相似的情绪反应。
(二)情绪的差异性:文化的观点
特定的面部表情是与特定的情绪情感相对应的,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你能通过一个人的面部表情识别出他此时此刻的情感。设想一下,假如你可以将来自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代表们集合到一间屋子里,你能识别出他们的情绪情感吗?你能预计他们在情绪体验和表达上有什么相通之处吗?大多数人相信他们能够辨认来自异域文化的人们的面部表情,但当他们想到异域文化与他们自身的文化差异悬殊时,他们又会立即变得犹豫不决。试想,不同文化在动作手势、个人空问、礼仪规范、宗教信仰以及态度等方面是何等不同。所有这些差异都会影响人们的行为,因此如果有任何人类特征(包括情绪表达)在所有文化中是接近一样的话,那该是多不可思议啊!
正如情绪因遗传与进化导致的普遍性那样,因社会文化和规范导致的差异性也相当广泛。情绪的普遍性与差异性实质上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在强调普遍性的同时也暗示着差异性的存在。如果说情绪表达在不同物种之间具有连续性以及在同一物种身上具有一致性的话,那么我们在人类身上几乎找不到一种共通的情绪表达方式,哪怕是那些很基本的情绪。在伊扎德对巴西人、美国人、阿根廷人、智利人以及日本人对六种基本面部表情识别的研究中,巴西人和日本人对悲伤的识别率分别为59%和62%,而阿根廷人对恐惧的识别率则低至54%。基本情绪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些复杂的、不错的情绪情感。与数量有限的基本情绪的遗传性相比,数量众多的不错复杂的情绪情感几乎都是后天习得的,这是个体社会化的需要。本书中大量关于情绪的跨文化研究都是情绪差异性的有力证据。
二、情绪种类与文化
(一)语言文化对情绪种类的制约
尽管我们能够将情绪划分为若干种(类),但这往往是基于某种语言或文化,离开了这种语言或文化,这些情绪(无论是基本的还是复杂的)还会存在吗?很显然,不同的文化对情绪有着不同的分类,至少不同的语言种类对情绪有不同的分类。表示情绪的词汇在不同的语言中,可以少至7个(马来西亚语的Chewong语),多达2000个(英语)(Russell&Barrett,1999)。在不同的语种之间,情绪词汇的含义存在着显著的差异,以至于不能相互翻译。单是对"耻辱"这个意思的描绘,汉语中就至少有三种不同的表达,再与其他感情色彩结合在一起,就会出现如下的组合:耻辱加害羞、耻辱加憎恨或耻辱加愤怒。汉语中"愧疚"和"后悔"虽有区别,却都含羞耻之意。尽管在不同的语言中,表示情绪词汇的结构趋于一致,但同时也存在着明显的不同。不同文化背景下,对基本情绪的分类也有差异。例如,中国人常说的"七情"是指喜、怒、哀、乐、惧、恶、忧,但是在印度语中,基本的情绪则是高兴、悲哀、愤怒、性激情、活力或英勇、厌恶与惊愕(Shweder&Haidt,2000)。
生活在密克罗尼西亚卡洛林群岛的伊法利克人(Ifalik)没有表达情绪的词汇。在1977—1978年问,人类学家凯瑟琳 卢茨总结出了31个重要的词汇,这些都是伊法利克人用来描绘各种情感时所用的语言。凯瑟琳让当地岛民将这些词语分类,发现他们是根据在什么场合下会经历某种情感来进行分类的,而不是就情绪本身的异同分类。凯瑟琳解释道:"如果村里有人说我的闲话,我就有一种感觉(a),而后又将有一种感觉(b)。"她认为伊法利克人头脑中情绪概念的定义更多取决于人和所发生的事物之间的关系,而不像西方人更强调每个人的内心感受。
(二)语言文化与情绪感受
某些情绪感受是否只出现在特定的文化中呢?例如,在一些语言中有描述不同情绪状态的词汇,而在另一些语言中就缺乏相应的词汇,这有什么意义吗?德语中有幸灾乐祸这个词汇,即一种因他人的不幸而感到高兴的情绪。日语中有hagaii这个词汇,它是指与挫折有关的无助性苦闷。塔希提语中有mehameha这个词汇,它指的是塔希提人所体验到的一种恐惧感。此时关于知觉的种类就受到了质疑:在薄暮下的丛林中,注视营火的光亮,还会感到一丝恐惧。在西方,未知的事物往往令人害怕,因此mehameha一词不能表达出西方人所谓的害怕或恐怖。
这些有趣的语言差异是否意味着德国人确实比其他人更可能感受到幸灾乐祸、日本人更可能体验到无助性苦闷、塔希提人更可能感受到恐惧呢?或者他们只是愿意为这些微妙的情绪取一个简单的名称?当然,许多不是来自德国的西方人,对自己以前的政治对手被击败或者抛弃自己的情人受侮辱都会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心理学家认为,人类都具有感受初级情绪的能力,即人们能区分在大脑、面部和神经系统中的不同生理特征。但个体对次级情绪的体验能力可能会有明显不同,包括像幸灾乐祸、无助性苦闷或恐惧等情绪。
一些心理学家认为,人们能否感受到某种情绪取决于他们的语言中是否有描述这种情绪的词汇。日语中"amae"一词的字面意思是"甜蜜的依赖",指期待被对方接受,得到对方关爱之意,正如孩子们期待在妈妈身边得到快乐和安全感一样。日本精神分析学家土雄竹井认为这种情感其实是普遍存在的,但只有日语中有这样一个词。这一方面说明日本人普遍具有这种情感,另一方面也说明日本文化鼓励人们表达这种情感。心理学家哈泽 马科斯和北山忍认为日本人对amae这种情感如此重视体现了日本文化对日本人情感的影响力。在日本,诸如愤怒、骄傲等表达个人需求和能力的情感不被重视,但像amae这样能表达人与人之间联系的情感得到高度重视。amae这种情感需要普遍存在,但其他语言如英语中就没有对应的表达法。
(三)初级情绪与次级情绪的文化内涵
初级情绪和复杂的文化变异之间的区别可能反映在世界各地的语言之中。不同地域的人们把初级情绪作为情绪概念的原型。例如,大多数人都认为"愤怒"和"悲伤"是一种比"易怒"和"怀旧"更具代表性的情绪。幼儿很先掌握的是代表原型情绪的词汇,如快乐、悲伤、恐惧等。随着儿童的成长,他们开始抽取较少代表原型、对他们的语言和文化来说具有更多独特性的情绪特征,如狂喜、抑郁、敌意或焦虑等。这样,人们就可以继承自己文化中所强调的情绪情感上的细微差别。
文化心理学家并不认为初级情绪与次级情绪之间存在明显区别,因为任何情绪的任何方面都深受文化的影响。愤怒可能是一种普遍的情绪,但是无论这种情绪是好还是坏、是有用的还是具有毁灭性的,人们对它的体验和感受都会随着文化的变化而变化。文化甚至会影响人们对基本或"初级"情绪的界定。在崇尚个人主义的西方心理学家看来,愤怒是一种初级情绪;但在崇尚集体主义的文化中,羞愧和丢脸是更为基本的情绪(Kitayama&Markus,1994)。在密克罗尼西亚的伊法利克人看来,fago是很基本的情绪,这个词被翻泽成"同情/爱/悲伤",它所反映的是当所爱的人离去或处于危难中时人们所产生的悲伤感,以及能够给予他人帮助、照顾和同情的愉快感(Lutz,1988)。
在非西方人看来,初级情绪不仅包括羞愧或fago,还包括移情、骄傲、嫉妒、贪婪和爱,而这些情绪在西方人眼里大多属于次级情绪。从这种意义上讲,初级隋绪与次级情绪的划分依据特定的文化而定,文化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人们感受什么样的情绪。厌恶具有普遍性,但是厌恶的内容随着儿童的成熟和文化的不同而变化。在一些文化中,人们对诸如臭虫(有人却觉得它美丽和味美)、排泄物、死亡、与陌生人握手或特定的食物(如果他们是素食主义者,那么肉是令他们厌恶的食物;如果他们是穆斯林或正统的犹太人,那么猪肉就是令他们厌恶的食物)感到厌恶。当自己的文化道德规则遭到破坏时,大多数人都会产生厌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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