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部分：学生

及时章 钟

"我希望你们大多数人都能把这个看作警钟，"毕恩夫人傲慢地叉着双臂，对全班学生宣布道。"如果你达到八十五分，那么你的分数还不错。如果比那个低的话，你应该重视起来。如果你低于七十分，我会让你引起重视的。"

泰克咬着牙，抓起自己的试卷，试卷已经皱了好大一部分，他随意地把试卷、课本和活页笔记本一起塞进背包。当他俯身拉上背包拉链，同时等待放学钟声的时候，他那一绺不羁的褐色头发顺着额头垂到了眼前，让他的视线变得暗淡不清。尽管从教室的一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令人高兴愉悦，但一股真实无比的忧虑依然在学生们周围弥漫，事实上这让泰克感到一种奇怪的安慰。这意味着他不是惟一的一个让老师准备去"引起重视"的人。

"你们很多人可以做得更好，"毕恩夫人抬起下巴继续说道，"也有少许人毫无希望。如果你们不能摒除抵触心理，不能服从命令，这些就会反映在你们的试卷上。这些试卷评分让我知道你们有多么恭顺。正如你们都知道的一样，这对你们的成绩单来说十分重要。"

"看起来意味着我不走运了。"泰克右面的一个男孩厌烦地在他耳边嘟囔着。

"嗨，哪个在后面说话？"毕恩夫人喊道，她像一头饥肠辘辘的母狮子，正虎视眈眈地扫视着学生们。当她的目光定格在泰克身上的时候，后者那咬牙整理背包的动作看起来充满了嫌疑，于是她迅速走近事发地点。

"这么多人偏偏是你想出风头！"她咆哮道，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泰克。"在这次测验之后，我认为你并没有学会规范自己的行为！"

"什么——我？"倒霉的泰克语无伦次了。

在这个时刻，泰克甚至没想知道为什么老师会犯下如此巨大的错误，让他来承担后果，惶恐之余，他连这个班级以往发生过比这件事更糟糕的事都给忘记了。

"是的，你！"毕恩夫人尖锐地说。"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不需要其他任何人为你说话。"

"我没有做任何事情！"泰克抗议。

"是你在我背后讲话的？"毕恩夫人大步走向泰克，她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威胁。

"不——没有，但是——"

"没有但是，你需要学会尊敬他人，年轻人！"

"我……我……"

泰克快速地估算着他的选择，尽管他才从刚发生的不幸事件中回过神。老师似乎都快要咬到他了，惟一能够立刻挽救他的方法是卑鄙地供出那个掩饰得几乎认不出来的真正元凶。但是成为一名背叛者不是一条出路：把自己的同学出卖给老师会让他成为其他学生的公敌。这是他承担不起的，因为所有的老师已经是他的天敌了。

因此，泰克能够选择的惟一方法就是说出下面的话。

"我，我很抱歉。"

毕恩夫人满意地说，"不错，现在对全班同学也道个歉吧！你刚刚浪费的也是他们的时间。"

泰克感到一阵冲动，他想站起来告诉毕恩夫人，她才是把他们的大量时间浪费在如此琐碎细小事上的那个人。但幸运的是，他很快抑制住了那个冲动。

"对不起，同学们，"泰克垂下了眼帘喃喃道。

"我认为他们听不见你说的话。"毕恩夫人说道。

"我说，对不起，同学们！"泰克几乎是喊叫了。

"好多了。"毕恩夫人说，重新开始围绕着学生巡游。

泰克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强烈的羞耻感和压迫感在他的胃里翻滚着。他旁边那个真正的肇事者，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无声的感谢，但是烦闷的泰克耸肩躲开了。终于，钟声响了，学生们纷纷开始默默地离去。

泰克站起来随大伙离开，却无意中挂住了衬衣领口，不管他整理了多少次，学校灰色的制服还是紧绷绷地贴在身上，让他感到刺痒。当他随着其他的同学鱼贯走出教室的时候，还在拉扯着他的衣服，泰克只能怀疑这些是否也在和自己捣鬼，好让自己越不舒服越好。

在由身穿整齐制服的学生组成的灰色河流中，泰克跟着他们一起在走廊里前前后后地游荡着。他的胃很快就忘记了在教室内的重负，好像还开始抱怨，提醒他不远的未来至少还有一件值得期盼的好事——午餐。

所有的学生都期盼着午餐，即使他们并不饿。因为那是每天惟一的一段时间，容许学生离开学校去寻找食物，并且能够相互交谈。这两点堪称奢侈，泰克注意到，在学校内"不得吃东西"和"不得交谈"，是城市里的成人也必须遵守的两条铁律。

当然，如果一个学生惹恼了一位教师，后者只要愿意，就能够取消该生的午餐待遇。至少，泰克为毕恩夫人刚才并没有做得那么绝而感到高兴。

"嗨，泰克！"

仅仅是一声耳语，在周围沉寂的灰色人群中响起，但泰克迈动的脚步却因此而凝固了。他的心徒然地疯狂跳动起来，及时直觉就是向周围侦查，是否有老师注意到有学生说到自己的名字。当他确定无人注意的时候，才做出了第二个本能反应的动作：看看这个几乎让自己心脏病发作的家伙是谁。望着即将要走上去的楼梯，泰克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她扎着一根猪尾巴辫子，正歪裂着嘴笑着俯视着他。

"苏西，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泰克用口型默默地说，他的脸色交织着焦急与喜悦。

"没什么，哥哥。梅丽莎今天生病了，所以没有人陪我吃午餐了。"苏西隐蔽地低语。仍然惹得一小部分擦肩而过的学生对她行注目礼。

泰克微微笑了笑，他几乎忘记了他的妹妹很有可能会引来被老师抓到他们在说话的麻烦。苏西总是要和朋友们一起吃午饭，因此他们除了在家里的时候之外，几乎很难见到对方。

"那么想搞点东西吃吗？"泰克打着口型。

"当然！"苏西高兴地表示同意，泰克却差点因为她的大声而退缩。

片刻之后，苏西也加入了楼梯上渐渐稀疏的人流，和泰克随着大家一起走向大楼的休息厅。让泰克大感欣慰的是，在路上苏西控制住了自己大声说话的毛病。不久之后，他们就到达了休息厅，看到了全副武装的卫兵，他们正操纵着装有扫描仪的亮晶晶的金属十字转门，检查着进进出出的学生的手臂。一切都十分地迅速、安静而又井然有序，几乎没有一点儿混乱。

当他们到达十字转门的时候，泰克和苏西都卷起各自校服的袖子，露出由九个阿拉伯数字组成的条形码，当他们及时次进入城市学校系统的时候，他们的手臂上就留下了这种烙印。卫兵抓着他们的手臂，仔细检查，确信他们的确是被容许出去吃午餐的，才会放行，末了还要恶狠狠地瞪他们一眼，警告他们不要有任何违反规则的非分之想，然后便把注意力放到队列中的下一个学生。终于通过了一个让人压抑的围栏，泰克和苏西冲出了巨大的双层门，不只是他们两个喜欢城市街道上相对新鲜的空气。行走在坚硬的灰色人行道上，摩天大楼钢化玻璃的映射让景象变得朦胧而变幻，泰克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对考试、毕恩夫人、学校以及城市中其他一切错误的思考在脑海中逐渐淡去。

"那么你今天想吃点什么？"泰克问道。他似乎又一次临时可以开口说话。

"我不知道，你特别想吃什么，泰壳(苏西称呼Tack 为Tacky，后者有没风度俗气的意思。)"苏西询问。

"我随便什么都行，也许我们可以去吃披萨。"泰克建议。

"听起来不错，泰壳。"苏西张开嘴笑了。

"不要那样叫我。"泰克板着脸表示。

"但是这个名字适合你！"苏西开玩笑地猛推了泰克一把。

"不，一点都不，不要那样叫我。"泰克假装厌恶地回答，把她的手甩向一边。

"你真的很啰嗦啊，泰壳。"

"我要打你！我发誓！"泰克恼怒地威胁道。

"不，你不会的，"苏西实事求是地说。

"为什么不？"泰克问。

"因为我会告发你。"苏西格格地笑起来。

"那是犯规的。"泰克抱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