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章

终于可以逃离。

那终日嘈杂混乱的地方，像一点点吞噬你的坟墓。

终于，可以从那个坟墓里爬出来――

却忘记了，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片墓葬区。

01

耳机的音量调得很大，窗帘随着风轻轻摆动着，我抱着小喵靠在窗边，ladygaga那近乎于癫狂的声音冲击着我的鼓膜。

我喜欢看似离经叛道的ladygaga，即使有很多人说她是个疯子，我却依然疯狂地迷恋她。

她疯癫吗？

呵，这个疯狂的世界，比她疯癫的人多太多了。

“砰！”

房间外面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小喵惶恐地尖叫一声后从我的怀里挣脱，窜到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惊惶不定的小眼睛看着我。

看吧，这个世界这么多比ladygaga更加疯癫的人，叫我如何不爱上稍微正常一点的她？

我把耳机的音量调到更大，然而房间外争吵打架的声音也随之越来越大。

“臭娘们，你给老子滚――”

爸爸带着醉意的声音直直地冲进我的耳里，随后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和妈妈凄厉的哭声。

我皱了皱眉，扯掉了耳机，音量调得再大又怎样？

于事无补。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臭娘们！扫把星！你快把酒瓶还给我，要不老子打死你！”爸爸的声音又拔高了一截，听上去快要抑制不住他酒后的狂躁。

我把门微微打开一条缝，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

客厅里摔了一地的东西，妈妈坐在沙发上用手捂着额头，爸爸拿着酒走到了另外一边，瞪了妈妈两眼后又开始喝了起来。

“当年你赌博，把钱全部都输掉了，现在你又开始喝，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叫我滚？你以为我不想吗？如果不是为了乔恩，我早就走了！”妈妈看着酒气熏天的屋子，数落了爸爸几句后又忍不住哭起来。

爸爸不耐烦地把酒瓶往桌上一砸，狠狠地瞪着妈妈，吼道：“老子喜欢赌，喜欢喝，管你这个臭娘们屁事？哭，就知道哭，扫把星，老子的好运气都给你哭跑了，你再哭就给老子去死！”

“你自己是个败家子，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顾思诚，你真不是个男人！”

“闭嘴，你给我闭嘴！”爸爸摔掉手中的酒瓶，突然向妈妈冲过去，揪住妈妈的头发就是一阵乱打。

妈妈凄厉的尖叫声刺痛了我，我终于忍不住打开门，冲了出去，死死地抓住爸爸的手，大喊：“顾思诚，你给我住手！”

我的突然出现让爸爸妈妈都愣住了。

妈妈有些惊慌地看着我，拉着我的衣角有些结巴地说着：“乔……乔恩，你怎么出来了？快……快回房间去。”

我没有做声，只是冷冷地盯着爸爸。

爸爸有些不自然地逃离了我的眼神，然后闷闷地说：“谁叫你出来的？快给我滚……快给我回房间去！”

爸爸干咳了两声，甩开了我的手，又坐回餐桌旁拿起酒瓶喝起来。

我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内心有个声音不断地在叫嚣，离开吧，快点离开吧！一秒都不要再待在这个鬼地方！

这样想着，我脚步也不自觉地朝大门走去，然后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把妈妈担心地呼唤和爸爸生气的咆哮远远地甩在身后。

02

秋夜带着丝清冷的凉风吹在脸上，我紧紧地握住拳头也止不住流泪的冲动。于是，我用力地抬起头看着天空，听说这样眼泪就不会流出来。

街上的人不是很多，经过电玩城外时，我看到一个小女孩扯着爸爸的裤角撒着娇要和妈妈一起合影，空气里满是他们甜蜜的气息。我轻轻地笑了起来，心里却莫名地发酸，不由自主地别开了眼。

我茫然地向前走着，眼前不断浮现出那张被爸爸妈妈摔在地上的结婚照，破碎的玻璃下扭曲了的笑脸，就像我书桌上那一张的全家福，不论我怎么努力好好保管，都无法阻止它泛黄。

往前走便是许嘉言的家。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特别伤心无助，或者是特别开心雀跃的时候都习惯性地会去找许嘉言。

小时候，我爸爸给我买了好玩的玩具，我会很开心地去找他一块儿玩；妈妈给我买了好看的裙子，我会小心翼翼地穿上去问他好不好看；长大后，我看到了一本好看的书，听到了一首特别的歌，会及时时间想找他分享；在我爸爸妈妈打得不可开交，我伤心和害怕的时候及时个想要找的人也是他。

但是，我不爱他。

他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中，对我好的一个。他对我来说，是超越了爱情的存在。

“乔恩――”

我刚到许嘉言家的楼下，就听到了他喊我的声音。我抬起头，他在二楼的阳台冲我挥了挥手，然后放下手中的东西跑下楼为我开门。

“乔恩，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玩？”许嘉言打开门后很欣喜地问我。

“想你了呗！”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许嘉言先是眼睛一亮，嘴角高高地扬了起来。可是当他的眼神落到我红肿的眼睛上时，他那清澈的眼睛一下子没了笑意，担忧地问：“乔恩，你刚哭过吗？”

“没事我哭什么呀？”我不自然地别过头，窗外，一阵风吹过，又是几片叶子飘落在地。

“顾乔恩――”许嘉言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闪动着，满脸的心疼。

看着许嘉言那张无害的脸，我的心忽然忍不住抽痛起来。

其实许嘉言是知道我们家的事的，只是他很少问，我也就不想说。更多时候是我红着眼睛，他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就那样安安静静地陪着我。他曾经对我说过，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要我需要，喊他的名字他就一定会出现。那时候月光下的他，好像所有的星星都闪进了他的眼中，闪动着温暖的光。

我不想沉浸在这样一种伤感的气氛中，也暂时不想去诉说刚刚在我家发生的那一幕，于是，故意转换话题问他：“你在干吗呢？家里怎么这么安静呀？叔叔阿姨都不在家？嗯，你肯定在――”

“嘘――”许嘉言将手指竖在嘴前，紧张地朝门外看了一眼，然后拉着我快速地走到二楼，拿起放在椅子上的画板笑眯眯地递给我。

“你果然又在画画！”我接过画板细细看了起来。

许嘉言的画画得很棒，不论是风景还是人物，都栩栩如生。特别是他画的人物，非常地传神。但是他妈妈却不允许他画画，他妈妈总是对他说只有好好学习考上重点大学才会有一个光明而的人生，而画画那些是玩物丧志。许嘉言明里暗里和他妈妈反抗过很多次，但最终都拗不过他妈妈，因此，他只好躲着他妈妈，偷偷地画画。

“许嘉言，你的画技又有进步了哦！想不到在你妈妈这样的高压政策下，你画技还能突飞猛进，小孩儿，不错啊！”不想和许嘉言谈论我家里的事情，于是，我放下画板，趴在阳台的护栏上，开玩笑地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那当然，我是谁啊！我可是未来的凡高、达芬奇、毕加索、莫奈……”许嘉言笑了起来，然后学着我将双手搭在栏杆上，眼神飘向远方。

“对了，小喵怎么样了？”站了一会之后，他问我。

小喵是我和他偶然在路上捡到的，当时的小喵还很小，老猫生下它之后就不见了，孱弱的叫声惹得人一阵心疼。我抱起它的时候，它就拼命地往我怀里钻，像是很冷的样子，不停地发抖，于是我就把它带回家了。

我刚想回答他的时候，妈妈就在楼下喊我的名字。

“看来，我该回去了。”我耸耸肩，然后回过头拍了拍许嘉言的肩膀说，“小心把画板收好，不然又是一次世界大战。”

“知道啦，顾乔恩……”他欲言又止，在楼下等待的妈妈又催促起来，他才吸了口气看着我说：“顾乔恩，想哭的时候就哭出来，在我面前哭也没事的。”

看着许嘉言晶亮的眼睛，我的心微微一动，嘴角高高地扬了起来，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然后飞快地下了楼。

如果不快一点，我害怕，在下一秒我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