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开朗基罗?波纳罗蒂传

[意]乔琪奥?瓦萨里

明察秋毫和聪颖绝伦的英才，由于受到誉满天下的乔托及其后继者的引导，便竭尽全力，要向世界证实高照的吉星和丰富的想象所赋予他们的力量，怀着借助艺术的高超手段来塑造大自然的宏伟这一期望，尽其可能达到一种较高度的理解——许多人称之为智慧——但是他们的努力都归于徒劳，所以大慈大悲的世界造物主便令人注目于大地，当他看到许多人无数的努力一无所获、热心的研究一无成果，许多人的自负之远离真实有如昏暗之远离光明，便下定决心要把我们从如此繁多的谬误中解脱出来，把一位良才派遣到大地：他在每一种艺术和每一种行业中都无所不能，而且要通过艺术来证实在设计、轮廓、光与影中什么是描绘的圆满，唯其如此，描绘才得充实丰盈；他深知依据正确的观察来进行雕刻，借助建筑艺术的知识把屋宇构筑得舒适、安全、明亮、有益于健康，依据正确的比例和多样的情趣进行施工。不仅如此，真正的哲学和诗歌艺术的华美也是他的天赋：正因为如此，在生活、工作、礼仪的周全和一切行动中，世界才对他加以注视和仰慕，像对于一个罕见的楷模一样；因而，他之对于我们，是可以被承认为高出神人、次而高出于世界的完人的。他还看到，在这种艺术才能方面，尤其是在绘画、雕刻和建筑艺术方面，托斯卡纳总是先于其他地方人才辈出，而且，他们比意大利任何地方的人民在科学和艺术上都更为勤奋和专注，于是他便选择比其他城市更具荣誉的佛罗伦萨为其故乡，以便使多种艺术功绩最地在它的一位公民身上放射出光芒。——这样，洛多维科?迪?利奥纳多?波纳罗蒂?西蒙尼先生——据说出身于卡诺萨伯爵高贵的家族——于1475年3月6日，星期日，晚八时大喜临门：在吉星高照之下，他的贤惠、高贵的夫人在卡森迪诺山谷生了一个儿子；在这一年，洛多维科市长在阿勒提纳?狄奥切泽的基乌塞和卡普莱塞充当宫廷官员——在圣佛朗西斯受伤的萨索?维尔尼亚附近。父亲给他起名米开朗基罗；同时，他并未受到任何神秘动机的驱使和思索，便认定儿子身上存在一种不凡的、神圣的德性，因为在他诞生时，这种德性从星座中同时俱来：水星和金星对他颇怀善意，木星也是呈现美好的状貌——这是一种迹象，即他将通过双手和智慧完成光辉的、奇迹般的事业。

洛多维科结束了市长的职务之后，便移居到佛罗伦萨的塞蒂尼亚诺花园，离城有三里远，父母在那里给他遗留下一份产业。这个地方盛产石头，首先是沙石块，石匠和雕刻家们不断地进行加工；这些人也大都是本地人。洛多维科把米开朗基罗交给一位石匠的妻子，请她充当乳母。就是这个原因，使米开朗基罗有一次对瓦萨里开玩笑说："乔琪奥，我的一点才能本来无所适从，但是在你的家乡阿雷佐的宜人空气之中得到了启发，正如我在吸吮乳母的奶水时就拿起了雕刻人物形象的凿刀和锤子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洛多维科有了许多孩子，因为他没有什么财产，收入又很微薄，便让他的儿子们去学毛织和丝织手艺。这时米开朗基罗也已长大，便被送到乌尔宾诺的佛朗切斯科先生的学校去读书；但是这个孩子由于内心的热情推动而在绘画上得到了乐趣，便尽其可能地把时间都花费在绘画上，而且是暗暗地做，因为，由于绘画，他常常挨他父亲和老师的斥责甚至殴打；大概是因为他们不理解绘画，认为绘画低下，对于他们那种古老的家族有失体统吧。

在此期间，米开朗基罗和佛朗切斯科?格拉纳契建立了友谊，那是个像他一样的男孩，在多米尼科?吉兰达约那里学习绘画艺术。因为米开朗基罗看到了这位老师的绘画技巧，便让他每天取来吉兰达约的画页；这位老师不仅在佛罗伦萨，而且在整个意大利都被公认是一位最的画家。因此，在米开朗基罗身上便日复一日地滋生出了大干一番的热望，所以当洛多维科看到已经不可能让这个孩子脱离绘画的时候，便认定绘画也能出点名堂，而且孩子也认真学艺，便接受了一位朋友的忠告，把他送到吉兰达约那里就学。

就这样，米开朗基罗在14岁的时候拜吉兰达约为师。米开朗基罗的技巧随着他自身的成长而成长，竟使吉兰达约感到惊异，因为他看到，他的成功已经超过了一个少年的水平，他甚至觉得，他不仅已经超过了为数众多的同学，而且，在许多方面已经达到了他——老师的作品的水平。当一位在吉兰达约那里就学的青年根据吉兰达约的原画复制了更多的穿衣妇女形象时，米开朗基罗接过原画，使用最强劲的笔触给每个妇女形象增加了新的线条，修改了原来的线条，而且正确。大家都震惊地看出两种风格的差别和少年的纯熟技巧以及眼力：这位少年有足够的勇气来修改自己老师的作品。我现在作为一件纪念品保存着这张画；我得自格拉纳契，以便使它和其他出自米开朗基罗之手的画归入我的藏画之中。1550年我在罗马时，把这张画拿给米开朗基罗看，他还能辨认出来，并且很高兴又看到它，谦虚地说：他小时候比现在对这门艺术的理解更好，现在他老了。

在这一时期，爱好豪华的罗伦索?美第奇把他的在圣马克广场的花园中的一座住宅交给了雕刻家贝托尔多，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对于花费高价收藏在那里的优美古物的监视者，而是出自一种强劲的愿望：要建立一所绘画和雕刻学校，校长就是多纳泰罗的一位学生贝托尔多；虽然他已经年迈，不再能够工作，然而，他是一位经验丰富、颇孚众望的艺术家，不仅极勤奋地润色了他的老师多纳泰罗在讲坛上铸造的浮雕，而且还以高超的技巧完成了许多刻画战斗的铜制品以及几件其他小型作品；在这一点上，当时生活在佛罗伦萨的艺术家无出其右者。罗伦索对绘画和雕刻十分热爱，他抱怨说，他当时找不到像别人遇到的那样著名和高超的雕刻家，于是，像我上文所说，他便决定创办一所学校，而且嘱托多米尼科?吉兰达约，如在他的作坊里有青年人的话，可为此效力，请向他的校园输送，他想加以训练，并以某种方式培育，使之成名并为他和本城增加荣誉。于是吉兰达约把他的青年学生中最有才华的米开朗基罗和佛朗切斯科?格拉纳契推荐给了他。他们到了艺校校园，在那里见到托里吉亚诺，他受贝托尔多的委托用胶泥仿制了两座圆塑像。米开朗基罗见此情况，出自争强好胜之心，立即也同样制作两座，罗伦索立即发现这位少年的出众才华，以后越加注目。米开朗基罗因此受到鼓舞，几天之后便又全神贯注地用一块大理石仿制一个咧嘴笑的古代半羊神像——它的鼻子受过伤，正咧着嘴大笑。虽然米开朗基罗在此以前从未触及大理石和凿刀，却完成了这项任务，而令罗伦索颇为惊异。罗伦索看到米开朗基罗偏离了古代原像，根据自己的想象使它张开嘴并露出舌头和牙齿，便习以为常地开玩笑说："你应该知道，老人一般牙都是不全的，总要掉一个。"米开朗基罗对公爵又爱戴又敬畏，天真地认为公爵说得有理，在他走后，便立即打掉了一个牙齿，又锉了锉牙床，使人看上去好像是掉了一颗牙，然后便盼望公爵回来；公爵回来后一看到米开朗基罗的纯真和善良，便从心里笑了起来，并多次向朋友们讲述这件有如奇遇般的故事。现在他决心支援并优待这位少年，便和少年的父亲洛多维科洽谈，请求允许他把少年当做自己的儿子对待。父亲欣然同意。然后公爵在住宅中给他分配一个房间，让他和自己同桌用饭，并且和自己的儿子们以及到府上来访的达官贵人来往；米开朗基罗十分敬重这些人。这些事发生在米开朗基罗拜吉兰达约为师的第二年，当时他十五六岁。他在这个家园逗留四年之久，直至1492年罗伦索逝世。在此期间，他得到了公爵的薪俸，为减轻父亲的负担，每月还收到五个杜卡特；公爵还赠送他一件红色大衣享用，并且给了他父亲一个在关税局的官职。我还注意到校园中的全部青年人，由于这位好善乐施、襟怀坦荡的市民的慷慨，都得到了或多或少的薪俸；他在世时，就这样地一直接济和付给薪俸。

爱好豪华的罗伦索死后，米开朗基罗返回家园，由于失去这样一个人和各门艺术的朋友而悲伤。他购买了一大块大理石，制作了一个高2.7米的赫库勒斯。作品在斯特罗齐宫存放多年，被认为是一件的杰作，在乔万?巴蒂斯塔?德拉?帕拉围城时，被送给法国国王弗朗茨。据说，米开朗基罗早已认识的彼埃罗?美第奇，作为他父亲罗伦索的继承人，曾多次邀请他去，因为想要购买古代雕花玉石或其他雕刻作品。一年冬天，佛罗伦萨下了大雪，美第奇让他在庭院里做一个雪人，雪人十分优美。因为他的艺术，彼埃罗十分器重他，甚至米开朗基罗的父亲洛多维科看到儿子受到器重，也给他穿上比以往整齐得多的服装。米开朗基罗为佛罗伦萨圣灵教堂制作一个木十字架，安装在主祭坛半圆门之上，颇得长老好感，于是长老给他拨出一间房屋，他可以在那里为进行解剖学研究而解剖尸体，从而为以后绘画中特有的奠定了基础。

在美第奇被逐出佛罗伦萨之前几个星期，米开朗基罗到了波伦亚，从那里又到了威尼斯，由于他担心他作为这个家族的友人遭受某种不愉快，因为他了解彼埃罗?美第奇的傲慢和暴政；然而，他在威尼斯找不到工作，便又返回波伦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