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萌，冲啊！"事件

票据的故事

1

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我和阿萌在站台上等电车。

"咦？怎么感觉车晚点了。好像没按时刻表来车。"

"电子显示牌上说`列车时间表失常`。这条线路经常出现停车事故。"

"为什么？"

"因为有不少人从站台跳下去自杀。这条线路因自杀事件多发而闻名全国，甚至在电视上做过特辑。"

"怎样的特辑啊？"

"之前我看过，叫什么`三矢站的禁断站台`。说是电车开近时，站台西边的人会莫名其妙地被开来的电车吸过去。"

"三矢站，不就是这里吗？"

"嗯，没错。怪不得觉得眼熟。你看那里，就是那里！"阿萌指着旁边说道。

"人要是站在那里，电车开来的时候，就会晃晃悠悠地从站台上跳下去。"

"哇！不要说这么吓人的话！"

"是真的。电车应该快来了。站在那里的人马上就要晃悠起来了。"阿萌看着站在站台一角穿西装的大叔说道。

"说什么傻话！"

"可是他看上去好像真的要跳下去呢。"

那位穿西装的大叔看上去的确一脸倦容，他怀抱皮包，垂着头，在电车接近的时候开始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啊？难道是真的？大叔就像被铁轨吸引一样走过去了。这样下去他会被开进站台的电车撞飞！

"柿饼，快拉住他！"阿萌说着，飞快地跑了出去，我总算反应过来了。

这样下去，那位大叔就死定了！我也朝站台拼命跑过去。

五秒后，我和阿萌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把他拉住了。电车在我们眼前飞驰而去。要是再晚一秒，那位大叔应该已经被撞飞了。

"傻、傻瓜！你也一把年纪了，寻什么短见！"阿萌骂道。

"啊……我、我怎么了？"被能做自己女儿的年轻女生痛骂，大叔总算回过神了。

"你刚才要卧轨自杀呢！知道吗？"

"啊……是你救了我吗……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大叔虚弱地回答。

"看样子你恢复正常了。"阿萌露出了笑脸。

大叔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叔皮包里的文件在我们周围散落得到处都是。抬起头时，我看见一位略上年纪的先生。

"他的情况如何？"这位先生问我。

"嗯，应该没事了。情况基本上稳定。"

"那太好了。站台工作人员很快就会过来，到职员室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说完，他把大叔的皮包和捡起来的文件递给了我，"你和这位小姐是他的熟人吗？"

"不是，我们只是一分钟前刚见到他。"

"这样啊……本来还想问问详细情况。等下次有机会再问吧。"

站台工作人员终于过来了，我们目送着大叔被工作人员带走，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等下一趟电车。那位先生也不知何时离开了。

"没想到居然真的能看到发生在这个站台的自杀事件。"

"阿萌，是自杀未遂的现场。这个站台果然被诅咒了。"

"诅咒？"

"你不是说了吗？`站台西边的人会莫名其妙地被开过来的电车吸过去`。那位大叔清醒过来的时候，对自己试图自杀一事感到十分惊讶。"

"嗯。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把他逼到了这一步？"

"是吗……啊，糟了！"

"怎么了？"

"我刚刚才注意到，不知怎么回事，那位大叔的包和文件都在我手里……"

"什么叫`不知怎么回事`！不就是忘记还给人家了嘛！真是的，我去还！"阿萌一把把我手里的皮包和文件夺了过去。

"嗯？"她看了一眼文件就皱起了眉头。至于理由，我不知道。

2

走进职员室，看到那位大叔在里面的长椅上睡着了。

屋里没有工作人员，陪在大叔旁边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穿着工作服，看起来十分正派的年轻人。

"我们把他的东西送来了……"

我们环顾着四周说道，那个陪着大叔的人注意到了我们。

"啊，对不起。莫非就是你们救了我父亲？"

"你是他儿子？说是救了……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我有点难为情地答道。

"真是太谢谢了！因为父亲回来得比往常晚，我正担心呢。担心他会不会自杀了……"那位自称是儿子的男子一脸担心地说道。

"这样啊……"

"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请你们一定接受我的道歉。"说完，他从胸前的口袋掏出名片递给我，"毛利精密仪器有限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毛利隆也"。

"哇，是副总经理！"我惊讶地抬高了声音。

隆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说是副总经理，其实只是小镇上的一个工厂，老爸是总经理，老妈则是专务董事。"

"哎呀，那也很厉害。总比我这种普通员工要好……"

"呵呵，不管怎样，请让我略表谢意。"

这时，我身后的阿萌及时次开口了。"他已经很痛苦了，就不用谢了，副总经理先生。"

"什么？"

"对不起。我不小心在散落的文件中看到了你们公司的文件，看来你们公司资金周转问题相当严重。"

"……是吗？老爸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阿萌，你是怎么知道的？"

"偶然间看到了收支对照表。恐怕是拿去跟银行或政府金融机构交涉用的吧。"

"这样说可能不太合适，但老爸一直说我们家是盈利的……"隆也奇怪地问阿萌。

"的确，看起来似乎是一直持续盈利，但是有个词叫`盈利破产`，盈利和资金周转是没有关系的。你们公司的固定资产很多，要保持盈利十分容易，但是资金周转就很不乐观了。虽然借款很少，但让人在意的是，贴现票据的金额比现金存款的金额还要大。恐怕很难支付因设备投资而买入的机械装置。"

"你……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算是职业病吧。"

阿萌和我递给隆也名片。

"哦，原来如此。原来二位是会计师……"隆也明白了。

"那么能不能请你们到我家来一趟。我家就在车站旁边，很近的。不会占用你们太多的时间，请一定来一趟！"隆也说着低下了头。

3

从三矢站往海边走上三分钟。和一家小型工厂并排的，就是毛利精密仪器有限公司的工厂兼毛利家的住宅。

我们被领到了工厂里面的住宅，隆也端出了茶点。

"看样子老爸已经睡沉了。今天真是多谢你们了。"

"没什么，其实我们也是偶然……"我挠了挠头说道。

"喂，第二代。这个工厂到底制造什么？"

狭窄的地方混杂摆放着或古旧或崭新的机器。阿萌似乎搞不明白这儿到底生产什么。

"一般都是大企业的外包订单，做精密仪器，有时也做研发。"

"什么研发？"

"简单来说就是GPS的应用产品吧，我们在开发应用这个GPS来远距离操作空中和水中的机器。"

"这么一个小镇上的小工厂居然能生产这么厉害的东西！"我不由吃了一惊。

"柿饼，你这么说很失礼！"

"呵呵，没什么。无论谁听到都会觉得不可思议。"隆也微笑着替我圆场。

"我读研究生的时候就在做这方面的研究，无论如何都想继续下去。于是和老爸商量。老爸说`只要你继承家业，我就给你出研究资金`。所以就一边接外包订单，一面继续做研究开发。"

"这种小工厂，如果不从外包订单中跳出来另谋出路，要和国外企业竞争十分困难。但因为技术水平高，在最前沿的技术以及纳米技术等方面有优势。"阿萌解释道。

"对不起，我不是很清楚这种镇上的企业。"我道歉道。

隆也从工厂里抱来一个四角的小箱子。"这就是那个远距离操作装置的试验机`机器君`。"

"叫`机器君`？"

"现在正在募集名字，目前暂且叫`机器君`。"

看着隆也开心的表情，就连对机器一窍不通的我也想力所能及地帮他一把。

4

我们一边吃着茶点一边随便聊天，过了一会儿，阿萌开始认真地询问隆也。

"你把我们请到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隆也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在矮脚饭桌上把刚才的那些文件摊了开来。

"其实我想请你们再好好看看这些文件，希望能把我们公司的真实情况告诉我。"

"什么意思？"

"到目前为止，有关公司财务的事情都是老爸和老妈在管理，可自从老妈辛劳过度住院以来，老爸就一手包揽了下来。似乎老爸经常去银行进行什么交涉，却总是对我说`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专心做你的研究`。"

"你就什么也没问？"

"所以现在我想问个清楚。我想知道真相。"

"知道了。不过，还请你做好思想准备。"阿萌叮嘱了一句，开始浏览那些文件。

文件主要是些借款申请、纳税证明、营业执照，还有两期的税务申告书。在税务申告书中，还有收支对照表等决算书。

"从这些文件来看，老爸果然是去向银行请求融资的吧。"

"应该是。大概是去申请现在很流行的那种`面向中小企业的商业贷款`吧。"

"您看了那些决算书以后有何感想？"

"柿饼，你怎么看？"

"正如你刚才所说，贴现票据的金额比一般的要多。虽然这点比较让人在意，但还谈不上是什么大问题……"

"柿饼，你知道赊欠款和票据的较大差别是什么吗？"

赊欠款和票据一样，都是出售商品后能够得到的报酬。两者都能换成现金。

"赊欠款无法亲眼确认，而票据由于有据可凭，所以能确认？"

"你回答的时候用点脑子好不好？差别在于如果对方不支付，赊欠款就永远无法变成现金，而票据，就算对方不支付，拿到金融机构也能换成现金。"

的确，只要在有效期限内把票据拿到银行或工商贷款机构，就能拿到扣除手续费和利息后的现金。这被称为"票据的兑现"，会计上称为"贴现票据"。

"虽然最近出台了一个`赊欠债权担保融资保障制度`，根据这个制度，想把赊欠款换成现金，倒也能做到，但这个制度还没有普及。在兑现上还是票据有优势，而且也很方便。"

"但是对于票据，只要等几个月到支付期限，对方就会支付现金。这样就不用刻意去支付手续费和利息来兑现了。"

"你傻啊。对中小企业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资金的正常周转。在必要的时候手头有现金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贴现票据`是不可或缺的，但是……"

"但是什么？"

"即便如此，你家公司的贴现票据金额有三千万元之多，而现金存款却只有三百万……"

"也就是说本来能从贴现票据得到的三千万，已经用掉了两千七百万。"

"的确如此，而且比起去年增长了三倍，这实在很让人在意。第二代！这里用票据来支付货款的情况很多吗？"阿萌问正在不远处工作的隆也。

"对不起。这一类事情都是交给老爸??"

"那不好意思了，有没有 `收受票据总账`之类的东西？我想看看。"

"好的，我会瞒着老爸拿来。"隆也从里面的办公桌上抱来了大堆的账本，"我搞不清到底是哪个，就把和票据有关的账本全部拿来了。"

阿萌翻看着矮脚桌上堆积如山的账簿，表情逐渐严峻起来。

"第二代，我问你，你家公司和`吉川铁工`还有`小早川制造厂`是什么关系？"

"`吉川铁工`和`小早川制造厂`吗？都是附近的工厂。和我家一样，成立也有些年头了。"

"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交易？"

"有不少工作需要我们几家共同合作，所以交易十分频繁。老爸和那两家的总经理都是老朋友了，第二代子女之间关系也挺好。他们还和我一起做研究。"

"哦，关系挺好哪……"阿萌脸色并没怎么舒缓，"第二代，听好了。公司情况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糟糕。不过我也无法从文件中得知全部，等总经理醒了以后，你拜托他告诉你真相吧。"

"知道了。情况很糟糕是吧……"

"但愿是我多虑了。

"要是老爸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怎么办呢？我老爸很顽固，什么都不告诉我的可能性更大。"

"要是那样的话，你就随时盯着总经理，只要他举动稍有点异样就马上告诉我，我来根据状况确定对策。"

之后阿萌问了两三个问题，临走时又问道："第二代，我再问一个问题，总经理投过生命保险之类的吗？"

"应该投过。"

"这样啊……多谢。"

"隆也，打扰了。"

说完，我们就离开了毛利精密仪器有限公司。

5

一星期后，阿萌和我结束了上周的审计工作，再一次来到了三矢站，在站台等车。

"阿萌，那家镇办工厂后来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隆也从他老爸那里了解公司的真实情况没有。"

"好像他老爸还是什么都没说，而且举动有点奇怪。事情也许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阿萌一脸担心。

"总经理有什么奇怪举动？"

"说是最近新买了一辆高级进口车。"

"这没什么奇怪的。"

"而且每天都开着去兜风。"

"这更没什么。买了新车谁都想开着去兜风。虽然在公司资金周转困难时买车是有点奇怪，但也谈不上什么最糟糕的……"

"你啊，你还真是什么都稀里糊涂。在这种时候买车就是……"

这时，阿萌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喂，嗯。果然是这样……对不起，刚才是我在自言自语。然后呢？知道了。那个东西有没有正常运转？这样啊，那我立刻过去！"阿萌挂断了电话，露出了少见的焦急表情。

"怎、怎么回事？"

"刚才第二代打电话来，说总经理到现在还没回去。我们立刻去那家工厂！"

我们立刻跑出了车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