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弟犯下过错，即使该管教，也是我出手，你动了他就不成！今天的事情，你不给我一个交代，你云家将永无宁日！”浩哥面对云峥的燕翅弩并不畏惧，反而往前走了一步。他嘴里的话，引得周围的闲汉和花胳膊大声地叫好。“这么说你兄弟犯的案子也只需要找你就成了？”云峥没动手，笑着问浩哥。“都是没遮拦的好汉子，平日里总归会有些不妥，爷爷替兄弟担了又如何？”浩哥说得大义凛然。“好一个坐地分赃的大盗，本官从豆沙县一路南下，浩哥之名真是如雷贯耳，不但元山的强盗对浩哥仗义疏财钦佩不已，就连龙门镇这样的小地方的盗贼都对浩哥敬仰之极，一条没遮拦的好汉，本就该名扬天下。”云峥慢慢地收回燕翅弩，退回到了台阶上，免得引起浩哥的反噬。浩哥有些迷惑，自己的名字真的能够传扬这么远？元山？那是什么地方？龙门镇？听都没有听说过。不过当他听到那些花胳膊们滔滔不绝的奉承之声，还是比较愉快的，江湖上的汉子，哪个不愿意自己的名声远播千里？更何况这还是出自一个官员之口。“现在说好话已经晚了，你废了牛二，想要服个软就轻轻地揭过，这可不行！浩哥的名声你也不是及时次听说了，不拿出真金白银想要消弭灾祸那是做梦！”一个花胳膊狞笑着往云峥身前逼了过来，见云峥连连后退，明显是胆怯了，这个时候再不知道敲诈这只肥羊，这些年的街面就白混了。“刘大巴临死都要托人带话感激浩哥的仁义，说他当年过蜀都，要是没有你们的帮忙，早就被黑脚狗擒住了，这样的一群好汉，云某佩服、佩服。既然是浩哥出面，云某认栽，需要多少金银，请给个数。”憨牛和猴子奇怪之极，他们在元山长大，从没有听人说起过什么浩哥，刘大巴会和浩哥有牵连？这倒是不知道，不过云大很聪明，知道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也很平常。云大笑眯眯地看着浩哥和这一群花胳膊，又抬眼瞅了一眼原本抱着胳膊看热闹的混账捕快，不过自从听说刘大巴的名字之后，这些捕快们开始蠢蠢欲动了，说别的盗贼捕快们只会付之一笑，浩哥这些年并不少了大家的孝敬，如今听到刘大巴的名字，每个捕快的眼睛里就冒光。通判大人京官都不做，之所以来到蜀都当通判，不就是为了杀父仇人刘大巴吗？前段时间大人从豆沙关带回来了刘大巴的人头，据说在家里祭奠了三天，才挫骨扬灰扔进茅厕，为此蜀都的捕快都被官人骂成狗屎了，说他们尸位其上，整天浪费国帑，擒贼这种事还比不上豆沙县的乡农。现在知道了，大家伙之所以没发现刘大巴的影子，原来有浩哥这个地头蛇在帮忙，捕快们只要想想当初因为在限期内没有破案被按在公堂上打板子的事情，就对浩哥恨之入骨，今天总算是水落石出了，拿下浩哥，大伙就有大功一件。浩哥的神情阴晴不定，他总能从云峥的神色里发现一丝讥诮，这里面一定有不对头的地方，等到他想起刘大巴是谁的时候，吼叫一声刚想辩驳，一条拴着活扣的细铁链子就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不等他用手去撑，铁链子就死命地拽着他往后退，链环扣在喉结上，让他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捕快们对铁链锁人非常有经验—一个人拖着铁链子往后跑，一个横身挡在浩哥的身前，死命地抱着浩哥的两条胳膊，不让他解开锁链。浩哥大叫一声，双臂一振，抱着他的捕快就被他掀了一个跟头，拳打脚踢之下，居然风声霍霍，三五个捕快近不得身前。眼看着捕快在抓捕浩哥，那些花胳膊居然转身就逃，顷刻间不见了人影，就连趴在地上的牛二，见捕快忙着抓捕浩哥，也一骨碌翻进了道路旁边的阴沟。猴子探头过去看，发现这家伙居然爬得不慢，三扭两扭地就向着污水口爬得不见人影。猴子想要去抓，又嫌弃污水沟太臭，捏着鼻子又回来了，和云大一起坐在门槛上看热闹。浩哥确实了得，一拳就打晕了一个捕快，又一抬腿，另外一个捕快满嘴的牙就飞了出去，身子也飞出去老远的一截，趴着不动弹。“少爷，您这么做，会不会引来报复？”老廖忧心忡忡地对云大说。“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没人来报复，你从中间看出来点什么了吗？”云大扭头问老廖，老廖的见识不差，差的就是对人心的把握。“恕奴才愚钝。”“老廖啊，以后不要再说‘奴才’这两个字，我家没奴才，进了这个家都是一家人，你看浩哥的结果如何？”“困兽犹斗，逃不掉的。”云峥嘿嘿一笑道：“如果在刚才有人肯帮浩哥一把，哪怕是一个人，你说浩哥会不会走掉？”老廖很肯定地说：“即使是现在，如果有人肯帮浩哥一把，他依然走得掉。”“你看见有这样的人了吗？”云峥指指空荡荡的街道问老廖。“没有，着实一个都没有啊。”“那你还指望这些人会来替浩哥复仇？”老廖失落地摇摇头，冲着云峥拱拱手就进了院子，心情似乎一点都不好。云峥瞅着老廖落寞的背影，笑了一下，迟早有24小时老廖会向他说为什么一个人带着漂亮老婆走满是强盗的山路，他对此非常有信心。浩哥的拳风霍霍，七八个捕快走马灯一般地围着他转，猛然间，有一个捕快发一声喊，手里的水火棍重重地敲在浩哥的孤拐上，浩哥的身子一侧差点摔倒，而另外一支水火棍又敲在他的另一面孤拐上。浩哥艰难地吼了一声，终于倒在了地上，七八个捕快就猛地扑上去，人山一样地将他压得不能动弹。拉着锁链的那个捕快终于找了机会，一脚踏在浩哥的腮帮子上，死命地将锁链卡紧，只留下一丝丝的空间让浩哥喘气，这个捕快这活干得非常熟练。等浩哥全身都被铁链子缠满之后，捕快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粽子一样的浩哥，一个个躺在地上喘气，猴子和憨牛端来米酒，请他们每人饮上一盏，猴子小声地在为首的捕快耳朵边上说：“我家郎君和鲁通判有大渊源，素来以师生相称，今日能捉到这个大贼，大家伙辛苦了。”猴子说完话，就把刚才扔地上的那块银铤趁着帮捕快头目整理衣衫的工夫塞了进去，捕快只觉得胸口一沉，立刻就眉开眼笑道：“请你家郎君放心，今日算得上人赃俱获，这些贱人当街承认的，街坊们听到的也不少，大家伙的功劳都算在他身上。”云峥走到躺在地上咝咝喘气的浩哥面前说：“刘大巴杀了我座师鲁通判的父母，我座师千里迢迢来到蜀都，如果不能抓到凶手，他老人家就没脸回京做官，刘大巴死了，却没有被明正典刑，想来我座师心中一定有遗憾，所以只好拿你顶数，这样他老人家的心里也能通达了，可以高高兴兴有颜有面地回京做官，这样一来我也就不用给座师送礼了，要不然会耗费好多银钱的。”浩哥张着嘴极力地想要争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云峥接着说：“我知道你不认识刘大巴，可是你的那些手下不一定不认识，反正你也说了，你弟兄犯的案子算在你头上就是了，现在，你还愤怒个什么劲？莫非你说话不算数？“我可听说江湖上的汉子一诺千金，为了兄弟可以两肋插刀，就算脑袋掉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世上冤死的人多了，不少你一个，更何况你还不算是冤枉，你是一个大泼皮，平日里总会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像你这样油光水滑的人，慢慢地等着秋后处决吧。还能活大半年，算是赚了。”浩哥把脑袋猛地往地上撞，嘴里发出蛇一样的咝咝声—云峥再一次佩服这些捕快家传的手艺，看着浩哥被人家穿在水火棍上，就像抬死猪一样地向城里走去……“以后不许学人家混黑社会！”云峥恶狠狠地警告猴子和憨牛。云家的门前重新恢复了安静，地上火盆一类的东西统统都不见了，两个仆人出来清扫了一遍，洒了清水，地面就和以前一样干净。可是再也没人愿意从云家的门前走过，哪怕是绕道走，也不愿意走云家门前。花娘疲惫地走了进来，把身子堆在云家的圈椅上就托着下巴仔细地看云峥：“几个月不见，你又变得卑鄙了许多。”云峥哈哈一笑道：“你和老道好得就像蜜里调油，还能想起我？”花娘没好气地挥一下手说：“那个没胆鬼，晚上我故意给他留了窗户，他都不敢进来，只敢站在房顶上说话！晦气。“说你的事，小公鸡，你这就算是立威了？想要在蜀都府立足，这点威风可不够！”“没打算惹谁，我准备把脑袋缩在壳里扮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