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这么远那么近

2007 年，写作自己人生及时本书的时候，我便摘录过他那首《这 么远那么近》的歌词。那时候，写作对于我来讲，是一件十分私密的 事情，所有的爱喜嗔怒，毫不隐藏，悉数落于纸间。一如年少时候所 有热烈、勇猛的生活。后来，我变得隐忍、克制，生活让我学会隐藏。

许多事、许多话不愿细讲。 因为，说了又有何用？就像龙应台写的，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这本书对于我而言，当中的情分和酸楚，也是难以仔细去说。你无法 告诉任何人，你心中对他的爱有多浓，没有必要。懂的人会懂。

近两年，大部分时间总是恍惚度日，无法安心写作。我知道，人 生是一趟有去无回的旅程，没有来世，因此，我一直觉得，这仅有的一生，总该活出自己喜欢的样子。可是，谈何容易。生而为人，注定 人情物事羁绊甚多，想要孤注一掷地生活，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决心。 但凡，你想回头看一眼，都不可。

好在，孤夜难眠的时候，还能翻出旧唱片听到他的声音，还能找 到老电影看到他的倾国倾城。对于低潮期的我来讲，这一些远比多说 无益的安慰要真切入心。

你信命吗？ 反正我信。

当然，这不能成为庸碌度日、怠惰以活的借口。我说的“信”，指 的是不冥顽、不强求、不执着，凡事理应持有一颗宽大仁厚的心。说 到底，也就是在这茫茫世情当中，保留一点真性情。私心谁都有，只 是万万没有必要因着一点私心，把自己活成一个连自己都不喜欢的人。

真性情，三个字说起来清简，能做到的人却不多。回溯张国荣生 平之时，他身上自始至终保有的真性情正是最令人感动之处。去 KTV， 回回必唱的依然只有他和李宗盛。翻看老电影，也总要翻出《阿飞正 传》《春光乍泄》和《倩女幽魂》。

1997 年 1 月 4 日，他在自己的演唱会上出柜。其实，“出柜”这 个词语是媒体的说法，他本身说的几句话虽然深情，依旧婉转。他说， 接下来他要唱的那首歌送给他的母亲，和他生命中另一位挚爱的好友， 唐先生。说完，台下掌声雷鸣。那首歌是邓丽君原唱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有些人有些事，不忍细想细念，一不留神，就令人跌入岁月旋涡 和回忆迷城。除了惆怅，便是惘然。哪怕今时今日，“同性恋”这样的 词语仍旧充满争议，又何况是将近二十年的时候。可是，他活得真， 他不虚伪，不假装，不隐瞒。

其实，有时候你可以过着怎样的生活，活出怎样的姿态，与世界 无关，全凭你自己的一颗心。他是那样磊落的一个人，不容许自己的 生命当中有一丝阴霾与瑕疵，他自始至终都在要求自己做一个坦荡真 实、毫无假面的人。他做到了。因此，人人都赞赏他、爱重他。

投入过，怀念过，忘掉过。 这角色要几多，有几多。 任何样子都可，似雪片掠过星河。

唱机里播着他的《这些年来》，听到这几句词时，目中霎时有泪。 不知将来，是否也会有一日，我可以做像他一般的人。不乱于心，不 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把日子过成一首诗。真挚也绚烂，热 情也饱满，温婉也昂扬。假如你有来生，我必热泪盈眶去仰望。

你去过的咖啡店里，戴眼镜络腮胡的那个店员，还在吗？你去过 的书店里，那本无人问津的书页里你留下的纸条，还在吗？你去过的 公园里，石凳旁边的那株老梧桐树，还在吗？你去过的电影院里，那 把色彩斑驳的坐椅边刻着不知谁留下的几句誓言，还在吗？

有人说，都在。

可是你呢？ 你怎么不在了？

你，还好吗？

王臣